但他並不知道,其實有一個人比他還要煎熬,這個人就是我。
我知道,楊帆暴露了。
當初我喬裝從羅城逃出,就是讓楊帆做了我的替身,因為他和我的身形、發型幾乎一模一樣,只看背影根本分不出誰是誰。就是他,每天替我到水庫邊上練功,以此騙過李皇帝的耳目。
大半年都平平安安過來了,偏偏在年三十這天出了事。顯然,楊帆大半年沒回家,聽說母親病重,就想趁著三十偷偷摸摸回去看望一下,結果卻因此而露了陷,被李皇帝的耳目給識破了。
我並不怪楊帆,他是喬裝改扮,我也是喬裝改扮,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種“身份錯位”的煎熬。我明明是王巍,卻不能光明正大地以自己的名字生存於世,反而像只老鼠一樣茍活,連光都不敢見!楊帆更是如此,每天經過自己的家門口卻不能進入,每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就在面前卻不能相認,這種煎熬的滋味豈是一般人可以體會得到?
更何況,楊帆的母親還病重了,如果再不回去探望一下,實在愧為人子!
我甚至猜測得到,他就是想著年三十,李皇帝的耳目可能也會懈怠,所以才冒險回到家中看望母親,可惜還是被看穿了……
話說回來,其實楊帆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當初我們剛剛定下這個計策的時候,就設想過李皇帝的耳目什麼時候可以發現,我們的推測是最長不超過三個月。
可是現在,幾乎一年過去,楊帆才暴露身份,已經相當不易。
“我跟了李皇帝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
就在我思緒如潮的時候,旁邊的流星突然擦了擦頭上的汗,輕輕對我說道:“你知道王巍是誰麼?”
我當然知道,我比誰都知道,因為我就是王巍。
但我還是假裝不知。
流星繼續給我解釋:“王巍是小閻王的外甥,也是羅城的老大。李皇帝當初把小閻王擄來省城,曾和羅城的人說過,嚴禁他們踏足省城一步,否則定要血洗羅城……”
流星一邊說,一邊抬頭看向仍舊暴怒不堪的李皇帝,眼神和語氣都變得有點興奮起來:“看來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來了啊……”
血洗羅城!
李皇帝當時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他說他看在我媽孃家的份上,暫時不會為難我舅舅,只是將我舅舅軟禁起來。但,如果羅城眾人敢有一絲一毫進犯省城的想法,那他定讓整個羅城血流成河!
想到這裡,我的身子忍不住輕輕抖了一下,我不知道這個局面究竟該怎麼收場?
而流星並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他的兩隻眼睛倒是充斥著光,激動地和我說著:“王峰,李皇帝現在這麼看重你,如果他真想血洗羅城的話,肯定會派你當先鋒的。我和你商量個事,到時候能不能和李皇帝申請一下,也帶上我?”
流星這個好戰分子,知道馬上又有架打,變得格外興奮。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那邊的李皇帝終於停下了手。
我想,他之所以停手,是因為那名漢子身上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紮了,渾身上下都支離破碎、鮮血橫流。
李皇帝的臉上、身上也濺得鮮血點點,看上去特別恐怖,像是地獄裡鑽出來的惡鬼。
李皇帝把空瓶子丟在地上,長長地喘了兩口氣,接著抬起頭來,一個個掃過會場裡的人。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會忍不住哆嗦一下子。
最終,李皇帝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
然後,朝我走了過來。
“來了,來了!”
旁邊的流星愈發興奮:“你看,我說得沒錯吧,李皇帝一定會派你去羅城的!王峰,你可一定要帶上我啊,拜託你了……”
我的一顆心卻提在嗓子眼裡,面色凝重地看著離我越來越近的李皇帝。
很快,李皇帝就來到了我的身前。
我站了起來,剛想說句什麼,李皇帝突然怒吼一聲,渾身的毛發豎起,像只發怒的雄獅,接著舉起他砂鍋大的拳頭,狠狠朝我面門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