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8 決裂

林鳳君腦子裡轟地一聲,眼睛裡的一切都旋轉起來,彷彿人在半空中飛著,誰的臉都看不真切。她只覺得四年來像是自己在撂地賣藝,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風,周圍的人不過是在看猴兒,真傻真賣力,也是真可笑。

她竭盡全力將身體撐住了沒有倒下,林東華瞧她臉色不對,拍拍她的手,“鳳君,你先坐。”

她只是搖頭:“我沒事的。”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裝完好的油紙包,層層開啟後是一張紅色的庚帖。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是何家當時給我的,上面有何懷遠的八字。放小定那天有中人在場,就是常有年常伯父。”

林東華苦笑,“他如今是清河鏢局的總鏢師。”

何長青臉上露出一抹笑,“老常就在戲臺那邊,我請他來便是。”

父女兩個交換了眼神。他倆心裡都明白,這位常總鏢師不會違逆他的東家。

這位頭髮花白的鏢師很快到來,果然說道:“怕是我年紀老邁了,記不清有這檔事。”

何長青點頭:“老常在這一行也是德高望重,絕不會混賴了人。”

大家眾口一詞。有那麼一二刻,她也以為是自己記錯了,發了癔症。她聽說過鄉下有姑娘忽然就害了相思病,說自己跟大仙相好,說得繪聲繪色跟真的一樣。她環顧四周,又將眼光落在陳秉正身上。這位陳大人一直沒出聲,估計在看她的熱鬧,看得目不轉睛,肯定比剛才戲班子唱的精彩熱鬧。一個江湖騙子,小偷,在他面前出醜。

陳秉正忽然向著林鳳君伸手,平靜地說道:“將庚帖給我瞧一瞧。”

她回過神來,慌忙將它遞上去,陳秉正翻了翻,灑金紅紙上抬頭寫了百年好合,後面便是端正的楷書,寫著何懷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扭頭問:“何公子,這八字可是對的?”

何懷遠擦了擦汗:“是。”

他語氣平和,“那就奇了,不是最親厚之人,絕拿不到另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何老夫人道:“當時林家與我們交情很深,他們兩個確如親兄妹一般,能問到八字也不稀奇。”

林東華抬起頭來,凜然說道:“庚帖是真的。”

何老夫人笑道:“可憐見的,我的確不知道鳳君懷著這樣的心思,既然這樣,待懷遠正式成了親,納鳳君做個貴妾,也就圓滿了。”

林東華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你說什麼?讓我女兒做妾?”

何老夫人並不看他,用下巴指了指林鳳君:“你家不願意?那也就罷了。我把話放在這裡,我家懷遠今日放出風聲要娶妾,明日就有大把人搶著上門說媒,我還要好好挑一挑呢。”

林鳳君的臉又青又白,耳中嗡嗡作響,後面的幾句話便沒有聽清,只看見何老夫人的嘴唇不住翕動。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沿著下巴落在地上。

何懷遠咳了一聲,站起身來,“母親,不要再說了。今日之事總要有個了結。”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大步走到林東華面前,躬身施了一禮:“林伯父,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他頓了頓,才說道:“我想求娶鳳君做我的平妻。我向您立誓,一定竭盡全力,愛護於她,不讓她受委屈。”

他又轉向林鳳君,她淚眼朦朧地跟他對視,“鳳君,請你體諒我的難處,以後……”

何老夫人反應過來,突然叫道:“萬萬不行,這樣大的事,黃家怎能答應。”

“不答應便算了。”何懷遠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正妻,一定得容得下鳳君。”

話音剛落地,忽然林鳳君上前一步,右手一提,一個巴掌就直摑到他臉上來。何懷遠猝不及防,臉上登時火辣辣地起了五道指痕。

她這一掌再沒留力,打得自己手也痛了。她冷笑道:“何懷遠,這就是你的好辦法。你以為自己是誰,還想享什麼齊人之福。你一個習武之人,出門也配拜關老爺,他一輩子信義二字走天下,你可學到狗肚子裡去了。背信喪德之人,你娶我做大老婆,我都嫌腌臢。什麼平妻,什麼貴妾,要找隨便找去,只別和我的名字混在一起,我還是要臉的。”

這一下事出突然,眾人都驚得呆了,何老夫人撲上來撕扯她的頭髮:“翻了天了,你憑什麼打我兒子,一個在外面混的鏢戶女兒……”

兩個女人立時糾纏在一處,都有些武功底子,出手狠辣。何長青和林東華兩個男人趕忙上前拉開了,兩個女人臉上都留了血痕。何懷遠捂著臉站在原地,恨恨地說道:“你……你著實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何老夫人叫道:“林鳳君,你聽好了,是我何家先不要你的。這樣放刁撒潑的野丫頭,幸虧我早就看穿了你,活該你一輩子嫁不出去。沒娘教的雜種……”

她說到最後一句,正戳在林鳳君心上,她抄起袖子便要再上,林東華攔在女兒前頭,“是我林家要退婚的,女兒不嫁人,我養她一輩子就是。何家背棄婚約,見異思遷,是謂不仁;欺辱鳳君,誣陷毀謗,是為不義。我林東華今日與何家割袍斷義,煩請將我女兒的庚帖歸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陳秉正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何長青漲紅了臉,“一場鬧劇,白白讓陳大人看了笑話。今日請陳大人過府飲宴,實在慚愧,不如改天……”

陳秉正淡然說道:“那倒不是。不過,剛才老夫人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是我何家先不要你的。也就是說……”他用手指敲了敲庚帖,“婚約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