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吳阿姨有沒有多花錢?”她問出自己也很關心的問題。
邵遠回答得很快:“沒有。”
谷妙語覺得心裡有什麼懸而未決的東西,終於踏踏實實地落了地。
“現在工期進入後半段,基本該增項的地方都已經增完了,後期吳阿姨不會再有多交錢的事項了。這段時間我周旋在塗曉蓉和吳阿姨之間,沒讓塗曉蓉多賺到吳阿姨的錢。最後算上增項的錢,吳阿姨總共的花費跟你當初給她報的價,是打平的。”
邵遠不疾不徐地說著,一樁樁一件件把這些天來的事講給谷妙語聽。
“我知道你的報價給得最良心,我就把你的報價作為了比對的標準。”
聽到自己的報價被拿去做了標準,谷妙語心裡忽然有一種被認可了的熱流湧動。
從進入這個行業開始工作,她有她的堅持,但她的堅持讓她顯得和大環境格格不入。現在她的堅持有人認可了。她真慶幸自己沒有被大環境所改變,她堅持住了自己的堅持,也等來了這一份認可。
耳邊聽得邵遠又開了口。
“其實在這些天裡,最叫人難受的不是塗曉蓉增項的手段,而是她明明在忽悠吳阿姨,卻又能把吳阿姨哄得對她特別感謝。那麼困難的阿姨,她怎麼下得去手。她那樣讓我覺得,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變成了掙錢的手段。這太齷齪了。”
他頓了頓,眼睛盯住谷妙語的臉。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說:“你說得對。先利用低價吸引顧客簽單,等到施工後再把少要的錢補回來——這種我起初看為是變通的行為,當真正操作起來的時候,它對老百姓而言,其實就是欺詐。”
起初在和谷妙語展開的那場關於是“變通”還是“欺詐”的辯論裡,他並不服氣谷妙語的結論。
他看到谷妙語被塗曉蓉用低價搶走單子時,非常不認同谷妙語一開始就把什麼都擺到明面談,於是顯得很高的價格就把顧客從他們組嚇到塗曉蓉那一組去了。
他覺得谷妙語也應該像塗曉蓉那樣,先用個稍低的價格把顧客穩住,別嚇跑了,後面再讓顧客補交差額。他覺得這樣的做法是個叫做“變通”的手段。
他當時讓谷妙語向塗曉蓉學習。
他以為塗曉蓉的“變通”是對的。
可他並不知道在讓顧客一點點接受後面價格的過程中,塗曉蓉是會往裡面撒貓膩的。
谷妙語告訴他,從商人角度看,這樣的做法可以叫“變通”。但站在老百姓角度看,這其實是欺詐。
他開始並不認為商人思維有什麼不對,在商言商,每個公司的根本目標都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
可後來谷妙語的另一番話又引發了他的思考。
她說:商人的價值體系和帶著三分毒的藥一樣。它能讓利益最大化,利益驅動經濟進步,這是它的好藥性。但商人如果只顧著利益最大化,忽略人性和良心,它的三分毒就要顯現了,這種去良心化的利益,推動的就不再是經濟的進步,是經濟的暫時進步和未來混亂。
結合塗曉蓉的手段,站在顧客角度切身去體會吳阿姨的立場,然後再次思考那段話。
他體會到了,有些運作站在商人角度看是沒問題的,但站在老百姓角度看,真的就是欺騙。
他很慶幸在自己快要結束21歲這一年,遇到一個叫谷妙語的漂亮姐姐。
雖然她有時候看著有點傻,但在大原則上,她把握得比誰都通透。
她引導他從21歲開始改變觀念。他從前的目標是希望自己今後能夠成為一位出色的金融精英。
現在他的目標更具體了。
未來他想要成為可以兼顧“商人思維”和“老百姓思維”兩種思維的、利益最大化面前可以保有良心的,有所堅持的金融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