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遠:“我告訴她,是秦經理說的,因為我剛來公司,不懂的比較多,秦經理對我比較照顧,沒事就會告訴我一些事。為了讓她相信,我那幾天還經常找點由頭進出秦經理辦公室來著。”
谷妙語想了想,不由問:“可是秦經理跟你說得著這事嗎?”
邵遠回她:“我和秦經理說不說得著,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塗曉蓉並不會跑去問秦經理,有這麼一回事嗎。畢竟她要是去問了,她拆項之後多賺了錢的事就被秦經理知道了。那這些多賺的錢到最後會到公司的賬上嗎?不會的,只會進她自己的腰包。秦經理會對手下設計師增項拆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前提是他們透過這樣的手段多賺到的錢應該體現到公司賬上。假如他們都自己裝腰包了,秦經理肯定是不,是秦經理說的,這老阿姨太困難了,算了吧,這些專案不用拆開算,塗曉蓉最終沒有拆。”
谷妙語琢磨了一會這一番充滿前因後果的博弈。越琢磨越覺得其中的邏輯精妙。
塗曉蓉有兩個選擇:
一,相信秦經理對邵遠說過,不必拆項算。於是不拆項,認了,在吳阿姨這單上賺不到什麼灰色收入。
以及——
二,不相信,跑去問秦經理,您這麼說過嗎。
這之後也有兩個可能:
1,秦經理說:是的,我說過這老太太困難,摳出錢來費勁,別拆了。這種情況就回到了“一”中的結果:不拆項,認了,在吳阿姨這單上賺不到什麼灰色收入。——但這時她因為跑去問秦經理,表現出她質疑了秦經理的話。
所以這種情況得出的結論是,她不該去問秦經理。
2,秦經理說:沒有啊,我沒不許,你可以拆項。但這時拆項的錢秦經理知道了,就進不了她的腰包,要到公司賬上。她折騰一大氣,從窮老太太手裡想盡辦法摳點錢,最後還不能屬於她自己。那她何必呢?
所以如果是這種可能,她更是不該去問秦經理。
於是綜合所有可能,最終她的選擇是:選擇相信,不去問,不拆項。邵遠在博弈中贏了。
想完這一大圈彎彎繞繞,谷妙語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被燒穿了。
她猛地抬頭問邵遠:“其實你就是學金融的吧?說學過設計什麼的,是扯淡的吧?你可真夠雞賊的!”
邵遠誠實地答:“我確實是學金融的,沒有設計專業的學位。但我生活中私下和人學過一點這方面的東西。”
谷妙語戳了戳頭頂上的小丸子,像一修在劃他的小光頭一樣,使勁集結著自己的智慧。
“還有一個問題,你跟吳阿姨的專案跟到一半轉回來,你不怕後面塗曉蓉再對吳阿姨出手嗎?畢竟吳阿姨那麼相信甚至你說她很喜歡塗曉蓉。”
邵遠偏一偏頭,笑一下。
那樣子有點像使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壞之後偷偷高興的熊小孩。
谷妙語覺得邵遠今天呈現的精神面貌有點略多,她快吸收不過來了。
“不會的。”邵遠說,“吳阿姨家的裝修已經經過中期驗收進入後面階段,後面的專案木門地板櫥櫃瓷磚什麼的,價格都已經明白算好,不會再讓吳阿姨多花錢。”
頓了頓後,他臉上那種做了件不為人知可以自己偷著樂的事的意味更重了一點。
“我前兩天其實私下找吳阿姨聊了聊天。”
他實在看不下被塗曉蓉算計的吳阿姨,對塗曉蓉充滿感謝和喜歡,對真正耿直善良的谷妙語卻心存不滿。
於是他對吳阿姨說:“您看裝修到現在,其實之前那個谷設計師也沒有騙您吧?您算算,您之前簽單時交的錢,加上後來陸續被發現之前少算了的必要增項,眼下總共花的錢是不是跟谷設計師最開始給您的報價差不多?”他還是很給塗曉蓉留面子的,沒有戳穿她是“故意”漏下了那些專案,好在最初時用低價吸引了吳阿姨簽單。
吳阿姨於是認真算了下,發現其實谷妙語給她的報價比她現在花出去的還少了一千多塊。
手頭緊的人最記得住自己怎麼花的錢。吳阿姨細細一回想,就回想起這一千多塊花哪去了。
“對了,小谷那天跟我談報價的時候對我說,有顧客買錯柱盆,不要了,讓他們公司拉走隨便處理了就行。她當時說柱盆就放在公司庫房,反正是顧客不要的,原價一千多,她可以跟庫房打個招呼提出來,就不收錢了,免費送給我安裝使用。”
她到自己家衛生間轉了一圈,發現柱盆和谷妙語說的牌子款式都對得上。
吳阿姨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這不會就是小谷說的那套柱盆吧?小塗是收了我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