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看到谷妙語渾身發軟的樣子, 趕緊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來。
她給谷妙語倒了杯水。看谷妙語喝完水, 臉色從微白漸漸恢複為正常血色, 她才繼續開口。
“穀子,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全都告訴你吧。邵遠那孩子喜歡你,這件事不只我,連任炎都看出來了。但當時, 我一則考慮到你喜歡的人是陶星宇, 二則覺得邵遠家和我們普通老百姓差距太大, 左思右想後我覺得還是不讓你知道邵遠是董蘭的兒子比較好, 也不讓你知道他喜歡你的好, 省得給你平添煩惱。”
她看著谷妙語。
谷妙語微垂著頭,微垂著眼。她好像什麼都沒聽正在走神, 但楚千淼知道,她其實什麼都在聽她也正在思考。
“淼淼, 我其實……已經放下陶星宇了。”谷妙語微垂著頭說。
“我知道。”楚千淼斟酌著, 該怎麼往下說妥帖一些,“透過你的間接描述和我的從旁觀察, 我發現你和陶星宇其實沒戲, 你們倆根本不適合。我們倆對男人的要求是一樣的, 我們需要的是獨立供暖,可惜陶星宇是個中央空調。那次我喝完酒回來你跟我聊天, 問我被喜歡的男人擁抱是什麼感覺。那時候我就知道, 你和陶星宇肯定沒戲了。我猜到了, 他一定抱了你,但你一定不是很享受的感覺,否則你不會問我。”
楚千淼見谷妙語沒什麼反駁傾向,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接著說:“那天我告訴你,‘找你喜歡的男人抱你一下,看是不是想賴著。想,就是真喜歡他,不想的話,建議換人’。我那不是醉話,我其實是想讓你弄明白你自己的感情,你未必那麼喜歡陶星宇。”66)
她說到這苦笑一下:“我不希望你跟中央空調好在一起,可我更不想你和家裡彷彿有王位等著繼承的人好在一起。”
喵喵從楚千淼的房間裡跑了出來,跑到沙發前一跳,跳到谷妙語腿上,把自己軟乎乎地一盤,偎在谷妙語身上睡覺。
暖心的小家夥像成了精一樣,不用和人說話,就懂得怎樣慰藉人心。它和給它第一口奶喝那人好像。
谷妙語輕輕撫摸著喵喵毛茸茸的後背,低聲說:“淼淼啊,我有點慌,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她該怎麼辦呢?她的心跳得這麼快,快到她已經沒了做出判斷的能力。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說:“我是這麼認為的,看得出邵遠那孩子是真的很喜歡你,但他還小,還沒有深度接觸過花花世界和花花姑娘們,我們誰也不能確定他接觸完花花世界和小姑娘們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喜歡你這個大姐姐。”
谷妙語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楚千淼喘口氣,喘完選擇殘忍地繼續說下去。
“況且他馬上要出國了,哪年回來不一定,在國外幹些什麼、認識些什麼人不一定,他還比你小了三歲。還有,因為他和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不可否認他對你的喜歡,很大一部分是被你們彼此所處環境不同而造就的做人差異感所吸引,可這種感覺能新鮮多久維持多久?他定性了嗎?他對抗得了他母親嗎?他母親是個多恐怖多難搞的人,你應該也見識到了,而我聽說他父親比他母親更加難搞。”
楚千淼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她停下緩了緩,看著谷妙語頭都要垂斷了的樣子,心頭隱隱湧起不安。
“所以你問我的話,我是不希望你陷進去的。我原來只求邵遠能安安靜靜趕緊走,出國前別撩撥你了。”她頓一頓,說,“但現在看,可能來不及了。”
谷妙語抬起頭,她心緒的糾結思維的混亂全都反射在眼底。
“我真希望陶星宇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就讓我蒙在鼓裡吧。我現在整個人都亂了……”
楚千淼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終選擇了言:“我剛才就想問你是怎麼知道邵遠身份這件事的,原來是陶星宇告訴你的。他為什麼突然跟你說起這個?”
谷妙語回答她:“他的意思是,如果之後我在嘉樂遠幹不下去了以及被董蘭大面積封殺的話,我可以到他那裡去,他隨時敞開大門歡迎我。”
楚千淼嗤的一聲輕笑:“這麼看他倒是一片好心好意了。”頓了頓,她停止講反話,變成正話正說,“穀子,其實我覺得陶星宇主動告訴你邵遠的真正身份,也未必是什麼純粹的好心。一個喜歡接受女生崇拜的男人——這點你不用否認,如果他不是這樣的男人,他何必留著賀嫣然在身邊這麼多年——當他發現,以前崇拜自己的小姑娘理智起來了,不再喜歡自己了,你說他得有多失落?他告訴你邵遠的身份,我覺得他未必是出於什麼陽光正面的心理,他或許是想在你變得更喜歡邵遠之前,讓你們的家世差距阻隔你和邵遠繼續互相喜歡下去。”
谷妙語知道楚千淼說得有道理。可她不願主觀去想這才是陶星宇的真正目的。但其實她記得,她去給陶星宇煮粥那晚陶星宇說過的話——這個西瓜啊,你越買不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越想吃。74)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他吃不到而變得很想吃的西瓜。
心頭一片茫然,谷妙語已全沒有了做飯的心思。楚千淼叫了外賣。想著手機裡躺著的那條四字簡訊,谷妙語覺得吃進嘴裡的飯菜變得一口苦一口甜的。
她想可能這才是對一個人真正動心的味道吧。有點苦,有點甜,有點茫然也有點心酸。
一口苦一口甜的吃完飯,谷妙語上網搜了一下邵遠父親的名字。她記得陶星宇下午提到過這個名字,邵遠的父親叫邵海波。
一搜她嚇了一跳。她以為董蘭已經很有層次很有地位很牛氣了,可她和她的丈夫一比,還是差了很多。邵海波的産業,不是董蘭手下的一家嘉樂遠所能比擬的。
她終於知道邵遠到底出身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就像楚千淼說的,他跟她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看她能跟另一個世界的邵遠有機會這樣深度接觸,還真是一個意外的偶然。
想到最初的相識,谷妙語心底有了點疑惑。她走去敲楚千淼的房門。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問楚千淼:“邵遠當初為什麼會到礪行去實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