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鈴聲響過, 窗外人們跨年的喧囂聲達到頂點,又漸漸回落。夜晚又變成屬於睡眠的時間。
新的一年開始了, 有些舊事需要放下,給心騰出位置, 裝新的人與事。
楚千淼看出谷妙語的落寞。她什麼也不說。她明白有時最好的安慰不是噓寒問暖,而是故作不知。
她關掉電視,只對谷妙語問了聲:“睡嗎?”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谷妙語最後看一眼手機,而後站起身, 把它收進口袋, 再也不看。
“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去給陶大爺掃墓。”
第二天谷妙語很早就起了床。她有替換備用的衣服放在楚千淼這, 她沒有吵醒楚千淼, 悄悄地梳洗完畢, 打車去陶大爺的墓地。
陶大爺在胃癌手術後的第二年,癌症複發。又捱了大半年, 在2015年的元旦第二天,一覺不醒,從此長眠。
陶大爺在2015年的元旦那天還對去醫院看望他的谷妙語說:你看大爺厲害不厲害, 又挺過一個新年。
谷妙語笑著對他說:您還能挺過五十個新年呢。
陶大爺聽了搖頭笑:可饒了我吧, 我活得遭罪, 我挺過這一個新年都費了老大的勁。
那天陶大爺的精神格外的好,他還拉著谷妙語的手聊起天:“其實啊, 這兩年我越來越覺得, 邵遠那孩子更適合你。我那個獨子啊, 身上有我年輕那會的劣根性。小妙語啊,以後跟邵遠好好過日子,別吵架,你看你們一吵架他都不來看我了。”
谷妙語聽到這裡的時候,知道陶大爺是糊塗了。她趕緊讓陶大爺好好休息。
她臨走前陶大爺還對她說:“明天你就別來看我了,我打算好好睡一覺。”
結果陶大爺那一覺,從此就睡不醒了。
陶大爺出殯那天,谷妙語很傷心。這是她成年後第一次經歷身邊人的生死。原來一個親近的人從身邊離開,並且以後再也不得機會相見,是那樣的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從此所有思念和懷想都變得無根。
那是一種近乎絕望又不得不接受的悲傷,很綿延的悲傷。悲傷的份額不會一下子透支完畢,它附著在記憶裡,此後每當想起這個人,就會難免地悲傷一下子。
昨天沒有接到那通等待的電話,谷妙語彷彿又體會了一次有人從身邊永遠別離的感覺,和那種從此附著在記憶裡的綿延悲傷。
谷妙語帶著一捧鮮花走到陶大爺墓地的時候,發現有人比她到的更早,墓碑前已經放了一捧鮮花。
她想也許是陶星宇比她更早地到了。
她把花放下,看著墓碑上的陶大爺的照片。老爺子定格在照片裡,誰看他,他也在笑著看誰。
谷妙語看著照片笑了。
身後有腳步聲,繼而是說話聲。
“妙語,你也來了。”
谷妙語回頭,看到了陶星宇。
她笑著打招呼:“陶老師,早。”隨後不由一愣。
陶星宇既然剛剛到,那麼之前的花又是誰送的?
“難得你有心,每年都來看他。”陶星宇對谷妙語說。
他把花放在墓碑前,和照片上的老爺子說了會話。
祭拜過陶大爺,谷妙語和陶星宇一起離開墓地。
出了墓園,陶星宇對谷妙語說:“還沒吃早飯吧?我請你吃早飯怎麼樣。”
谷妙語想一想,點點頭:“還真有點餓。”
兩個人到了粥店。陶星宇讓谷妙語先坐著,他去點吃的。谷妙語坐在餐位上,看著陶星宇忙前忙後。
他還是那麼紳士。也還是對每一個女人都那麼紳士。
陶星宇端著一餐盤早餐回來了。
谷妙語幫他把碟碟盞盞端下來,擺到桌上。擺好一抬頭,正撞上陶星宇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眼神。
她笑著問:“是不是懷疑我起得太早臉都沒洗?”掰開一雙筷子磨了磨,谷妙語把筷子遞給陶星宇,“我還真洗臉了,就是沒來得及護膚,臉皮看起來有點糙吧?”
陶星宇一邊接筷子一邊笑著搖頭:“一點都不糙,妙語,你的氣質和幾年前大不一樣了,可你的面板還是那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