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之後,是2012年的元旦假期。
谷妙語和楚千淼一起回了老家。她們兩家住在同一棟樓裡, 八九十年代那種磚牆露在外面的古舊老樓。
谷家在頂樓六樓, 楚家在樓下五樓。兩家都不太大, 六十平米左右。兩家也都不算太有錢, 谷媽媽和楚媽媽原來是同一個廠子的員工, 後來一起下崗,下崗後又一起在市場幹活。谷媽媽租了個攤位賣窗簾,楚媽媽在谷媽媽隔壁也租了個攤位賣花卉。
從她們小時候開始, 兩家的關系就處得特別好, 兩家像合在一起養了倆孩子。每次谷妙語和楚千淼回家兩人都不分開, 都是今天一起住在谷家, 明天再一起去住楚家。
谷爸爸是個特別樂觀特別有精神頭的中年小老頭, 以前在小學 當體育老師, 現在在文化館教小朋友們打乒乓球。他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抓小孩子去運動。
她們兩個一到家, 谷爸爸就興奮地說:“瞅瞅你們, 在北京待的, 臉都是霧霾色的,太亞健康了!走,谷老師帶你們做運動去!”
於是她們就被谷爸爸抓到樓下繞著小區跑八百米。
一邊蹬腿跑,楚千淼一邊問谷妙語:“所以後來你逆襲塗曉蓉那關鍵的一單, 到底是那小崽子什麼時候簽下來的啊?”
這是她們在回家的高鐵上還沒來得及叭叭完的話題。
谷妙語一邊跑一邊喘一邊說:“別提了,一提我就覺得我都快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她也好奇邵遠那單是怎麼變出來的。
於是年會那天她找到他以後, 把他往犄角旮旯興奮地一扯, 當著他的面周扒皮一樣賊興奮地把錢包裡的錢全拿出來數了一遍, 數完扯出一半塞給邵遠,告訴他:“姐姐今兒呀嘛真高興!給,拿去買糖吃!”
事後她分析,自己那時候其實已經有點醉了。高興的。
她記得當時邵遠看著錢笑了,說:“那謝謝姐姐了。”
他嘴上說謝謝,可是第二天她翻錢包時發現,她的錢一分都沒少。
後來她賊開心賊興奮地問邵遠:“你那單怎麼簽的啊?什麼時候簽的啊?你這小孩也太厲害了哈哈哈!”
她在有點晃晃悠悠之中,記得邵遠告訴她說:“還記得之前你讓我打營銷電話那次嗎?打到後面的時候,有個小姑娘說她喜歡我的聲音,說她會讓她媽媽來找我做裝修的。那個小姑娘後來真的讓她媽媽來找我了。”
這是谷妙語清醒之前的最後一段記憶。
然後她就哈哈大笑著說“居然是這樣”,把自己笑到了醺醺然的境界裡。
等楚千淼去接她回家的時候,據說她已經坐在地上高聲歌唱了二十多首歌了。
谷妙語跑得呼哧帶喘地對楚千淼說:“你說氣人不?他就憑他用聲音賣了個騷就簽成一單!”
楚千淼也呼哧帶喘地:“有的人天生帶騷,這沒法比!”
谷妙語問她:“你那天去接我回家看見他了吧?你也覺得他聲兒挺騷的是不是?”
一提起那天楚千淼就有點激動:“我說你喝多之後愛唱歌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哪怕改成打人我都願意!”
楚千淼告訴谷妙語,她那晚直到回家之後還在繼續唱歌,最後唱到楚千淼差點想拿枕頭捂死她滅口。
“你別提我去接你的時候,我那小學弟的臉色有多青菜色了。他跟我說他有幾個瞬間其實挺想掐死你的,說要不是你人緣不好他走了之後沒人陪著你等我,他也走了。”
楚千淼說到這一邊喘一邊笑:“哎我這個小學弟,耿直得可愛啊哈哈哈哈!”
谷妙語這才知道自己當晚有很多機會差點死在邵遠手裡。
她也跟著哈哈哈的笑,兩個大姑娘沒心沒肺地撒了一路笑聲在跑圈路上。
谷爸爸忽然沖上來,對她們說:“跑步不許笑!再笑谷老師要 罰你們多跑一圈!”
她們垮下臉,誰也不敢當著運動狂魔谷老師的面嬉皮笑臉了。
但跑完八百米後,谷老師也並沒有放過她們。谷老師看著她們互相壓腿做仰臥起坐,做完仰臥起坐又開始指揮她們立定跳遠,立定跳遠完神奇的谷老師不知道從哪裡又變出兩個鉛球……
谷妙語和楚千淼差點跪下給谷老師磕頭求放過。
等谷爸爸指導過她們完成了一溜的體育運動,谷妙語和楚千淼已經快吐血了。
楚千淼一邊扶著樓梯旁邊的鐵欄杆上樓,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發誓:“太可怕了!我以為我又要中考了!太可怕了!我以後回老家,再也不先回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