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黨把持著朝廷最多的中層官員,理所當然的也就把持著士林當中的輿論風向。
有了這柄利器在,幾乎每一次大計,浙黨都能從其中撈到不少好處,而這一次天子意欲整飭吏治,於浙黨來說,簡直就是貓兒聞著了魚腥,自然不肯放過這塊肥肉。
但是要清楚一點的是,浙黨想要的大計,和葉向高所建議的大計,完全不是同一種概念。
這二者的根本差別就在於,浙黨主張以吏部的考核方式來大計官員,而葉向高的奏疏當中卻明確提出了以官員是否貪腐作為評定標準。
而一旦將標準定的如此清晰明確,那麼浙黨的優勢將會蕩然無存,甚至相反的,浙黨由於人數眾多,在這場大計裡面的損失也將是最為慘重的。
這麼簡單的道理,朱賡自然片刻之間便想到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表達自己的反對。
“肅清吏治,掃除積弊,老夫自然贊同無比,大計之事也勢在必行,然朝廷自有章程,單以貪腐銀兩是否評判官吏,是否有失偏頗?”
朱閣老是政治鬥爭的老師,出手自然老辣,一開口就觸及到了根本問題。
先不說吏部對於官員考核的各項標準,單說葉向高的奏疏當中所說的辦法本身,就是不符合朝廷規制的。
吏部的大計是一件十分嚴格且龐大的系統工程,所有的標準都是經過多方推敲和妥協之後演變出的最合適的,也是相對而言最公正的辦法。
而單獨以貪腐是否來論定一個官員,是嚴重的違背了吏部的銓選原則的,先例一開,隨之而演變來的後果是所有人都難以預料的。
別的不說,既然這次大計採用這樣的標準,那麼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往後的大計會不會循例而行,那麼官員的能力,地方的政績,官場和士林當中的規則,還算不算效力了?
若是吏部大計僅以此為標準,那麼會不會引起大規模的官場攻訐,朝臣之間為求遷升,不把心思放在朝廷政務上,反而相互誣陷對方貪腐,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辦?
如此種種狀況,還只是初步的後果,其他不可控的風險還沒有人能夠預料的到。
這些事情,作為閣臣,都是要事先考慮到的,不然的話,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局面也就難以收拾了。
所以應該說,朱賡拿出來的這條理由,是完全能夠站得住腳的,完全符合他內閣大臣應該考慮到的事情和態度。
不過李廷機也不是吃素的,冷笑一聲開口道。
“是否有失偏頗暫且不論,老夫只問諸位一句,官場貪腐,該不該治?官員受賄,該不該懲?”
“這……”
朱賡一時有些無言,有些話潛意思表達可以,但是牽扯到明確的表態,有些錯還是不能犯的。
李廷機這是在以話語相逼,恐怕他只要說一句應該,那麼後者立刻有拿住他的話柄,並且藉此發難。
但是若是不應或是說不,以他的身份卻也有些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