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心思去考慮這些,當務之急是套套皇帝的口風,萬一等事情擴散開來,再鬧出像前幾天一樣執奏的事情,可就玩大發了!
上一次還情有可原,但是若是再來一次,申時行恐怕真的是晚節不保了,內閣首輔上無法勸諫皇帝,下無法統領百官,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所幸內閣的幾位速度都很快,眾人在毓德宮門口碰了個頭,互相通了個氣,就立刻進了毓德宮中。
“皇上,皇長子年已十三,當可立為東宮!不知皇上這道中旨,卻是何意?”
雖然不願意和神宗對起來,但是身為首輔,申時行的態度必須明確,皇長子正位東宮,乃是禮法所循,也是所有文官的共同訴求。
也只有身份如申時行者,才敢用這種質問的口氣詢問神宗。
“元輔不必著急,此事乃是朕深思熟慮之後,方才下的決定!皇長子雖已十三,可仍舊稚嫩,不足以擔當東宮大任,但念及眾卿為國本計,朕方才下旨如此,於諸子中,皇長子首先封王出閣,若過幾年中宮仍然無出,自可再議東宮之事!”
對於申時行的脾氣,神宗是明白的,故而也不生氣,反倒是面容懇切的說道,口氣誠摯,彷彿說的話句句都是真心實意。
“皇上此言差矣,皇長子正位東宮,此乃禮制!如今儲位空懸,若談封王之事,恐有不妥,尚請皇上三思!”
說話的是文淵閣大學士趙志臯,雖然在內閣當中排名算不上靠前,但是卻是朱常洛的堅定支持者。
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胡鬧,儲位空懸,國本不寧,禮廢,方才是大事!
“趙卿,如今皇長子雖已十三,可德行未修,如何能貿然將儲貳重任交付他手?不若先封為郡王,待過幾年再談不遲!諸位以為如何?”
看著趙志臯堅定的神色,神宗微微有些頭疼,眼前的這幾位處理國政大事和他甚是合拍,但是偏偏在東宮之事上,一個個執拗的很,著實是讓他無奈的很,神宗的口氣微微有些不悅,卻是將目光投向了剩下的兩個閣臣身上。
“何況若諸位以為他連郡王之責都無法擔當,朕如何放心將東宮交付給他?”
似是怕剩下的二人也出言反對,神宗又補了一句。
說罷,目光殷切的望著底下的幾位,期望他們能夠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
王錫爵和張位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他們平時和皇帝接觸的時間最長,所以自然是熟悉這位的脾氣,既然中旨都已經下了,可見他的決心是有多麼堅定。
何況這個法子,雖然沒有達到眾臣的期望,但是好歹卻是讓皇長子先行一步,也算是皇帝退了一步,若是他們仍舊不識趣的話,真的引起君臣對立,對於整個朝局的影響也將是無比巨大的。
交流了一下眼神,武英殿大學士王錫爵上前一步,有些猶豫的說道。
“皇上此言並非沒有道理,但是我朝皇子封王,皆是親王,皇長子為諸子之長,無論如何,郡王之爵卻是不大合適!”
這句話一出,神宗頓時鬆了口氣,只要有人肯接受就好。
不過想起昨天自己和朱常洛的談話,心中不免閃過一絲疑惑,只是掩飾的很好。
“元輔以為如何?”
神宗心頭的異樣只是一閃而逝,便繼續轉頭對著申時行問道。
畢竟這四人當中,他的意見最為重要。
“可”
猶豫了片刻,申時行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且不談他並不想過多沾手國本之爭,便是以現在的局面,申時行也不得不警惕起來了。
為了東宮之事,皇帝和朝臣之間的關系已經太過緊繃,長此以往,必會對朝堂産生極大的動蕩。
他身為首輔,自然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出現,何況現在皇上已然有了退讓之意,若是朝臣逼迫過甚,恐怕會適得其反,還是慢慢來的好。
沉思了片刻,申時行繼續說道。
“不過皇長子身份非凡,即便暫不入住東宮,但是若封為郡王,不免讓天下人以為皇上薄待了皇長子,以老臣之見,親王的位份更加合適!”
“好,就依元輔之意,皇長子出閣,一切禮制以親王規制安排!”
神宗早就等著這句話呢,申時行的話音剛落,他就忍不住心頭的激動,一錘定音般的說道。
而申時行微微一愣,卻是發現自己又落進了坑中,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搖了搖頭,答應了下來
瞧著底下一眾閣臣複雜的表情,神宗心中大快,哪一次不是他們拿祖宗成例來壓自己,今天總算是讓自己也佔了一回上風,逼得他們節節敗退,心中怎一個高興了得!
只是想起這個主意的來源,卻又不免有些鬱悶
不過此刻的朱常洛卻是不知道這些大人物複雜的心緒,更不知道宮中的因為他又掀起了一場風波,年輕的少年懷著遠大的理想,卻遇到了出宮以來的第一個困難!
而且是世界上最難以解決的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