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勳出班答道:“此次西套蒙古之變,根本在於其改奉回教,與漠北蒙古和內紮薩克諸部離心離德,誘因在今年早春之旱,牧群無以為繼。臣弟以為方才六哥所講以和泰領陝甘軍切斷西逃之路是必須的,同時在歸化、綏遠集結主力對其形成夾擊,勢在必行。至於五哥所講的調動綏遠駐軍,也未嘗不可。臣弟建議馬上調翊功率親軍進駐烏裡雅蘇臺,以西套二旗不尊黃教為名組織徵調喀爾喀四部之兵,令四劄薩克王公臺吉從徵,以達到孤立的目的。同時抽調京畿八旗前鋒營一萬二千人為前鋒,先行向阿拉善進發。”
“依你看,多少兵力夠用?”
“回皇上,和泰率兩萬人為西路,一萬前鋒,東路再調集三萬人足以。”
“有你掛帥,想來六萬真是足以的了……”
“皇上,臣弟鬥膽進一言,若有不當之處,還望皇上恕罪。”
“但講無妨!”
翊勳看了一眼身邊的慶親王,單膝跪地開口道:“西套二旗不臣,劫掠臨近旗盟,蒙古八旗及數十萬草原臣民豈不渴盼天可汗的恩澤雨露?此正是天子代天行義、安撫子民之機,也是皇上宣威蒙古諸部、威名遠振之時,臣弟懇請皇上禦駕親徵,以肅我國法,揚我軍威!”
“禦駕親徵?”崇岱再次被翊勳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短暫的沉寂之後,他問慶親王道:“叔王什麼意見?”
“小子的話,以前老臣確實沒有想過。不過……不過與先帝比,皇上似乎確實少了一些與蒙古的交涉,若是此次能一鼓作氣平滅叛匪,在草原舉行一次新的會盟,確實於國有益而無害……老臣贊成您親徵!”
“若是朕親徵,軍前該如何設定?”
“我看小子說的六萬人有些保守了,禦駕在前理應穩妥起見,不如從京師八旗再撥軍三萬,連同您的戍衛禁軍一起做中軍行營,選任一名久歷沙場的老將做禦前大將軍以輔佐軍前……老臣自薦,願鞍前馬後!”
“何勞慶親王驅馳,達速願往!”
“庫特奇願往!”
“巴克善願往!”
“德穆德布願往!”
“王祖旺願往!”
“德貴願往!”
…………
朝班裡武將出身的大臣們紛紛請戰,崇岱的心裡到這時才覺得一塊石頭落了地。
經過軍機處與兵部的連夜商討,決定由慶親王世子伊勒德出任前鋒營主帥,統禦八旗滿洲前鋒營;由正紅旗上將軍庫特奇任禦前將軍,統禦京師禁軍及八旗漢軍計一萬八千人;西路由和泰率八旗滿洲及漢軍兩萬;東路由翊功合領盛京將軍抽調之八旗兵、蒙古八旗兩萬,合計七萬餘全力平叛,所涉及徵調部隊的主將悉數隨軍。經過慎重的商討,決定由翊勳親自負責大軍的錢糧供給事宜,保障軍前一切用度。寧親王崇和、康親王崇孝並軍機處理政大臣監國。
散會後,崇岱要翊勳留下一起用膳。兄弟二人在一張方桌前依次落座,菜色是很平常的四冷四熱,小太監用銀筷子依次嘗了菜,叩頭回了聲:“菜齊了,請皇上、裕親王進膳。”便都退了出去,東暖閣裡只剩下崇岱和翊勳兩個人。
崇岱夾了幾根清炒的瓜子苗放在翊勳的口碟裡,滿面和善的說:“這是太後最近推薦給朕的,說是最能養心清熱,你也嘗嘗!”
翊勳看著久別的兄長,此時竟有種說不出的愧疚來,燭光下的崇岱比他記憶裡的那個皇帝明顯消瘦了許多,胡須裡夾雜著已經見了銀絲。“三哥,您這幾年怎麼老了這麼多……”
崇岱笑著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會留意這些呢……來,邊吃邊說吧……這次,如果出事的不是阿蘇禮,你會這樣飛奔回京麼?”
“我只能說,阿蘇禮的事情讓我非常自責。年前其實在書信中,我們曾經提及過邊疆上的一些變化,可我……可我卻並沒能跟朝局時政連起來,不瞞您說,翊功回去過年的時候跟我吵了一架,我才……”
“你才讓盛京將軍抄送邸報給你,是吧?”
“其實你的事情,朕都知道的。”崇岱親自盛了半碗湯遞給翊勳,“向甘肅和一些貧困的省份免費送藥材、推廣鄉紳義學、實行丁戶自願離主、號召減租減息,朕都知道的……可是自打上次科爾沁一別,朕每日睡不過兩三個時辰、每餐四菜一湯、接見地方官員一直到知縣級別卻仍覺收效甚微,你知道麼?”
翊勳聽了,默默起身,準備離座謝罪,崇岱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他坐下。“官與官之間我們釐清了,可是現在朝中又在湧動官與商之間的暗流,國庫雖然充裕了,可百姓並沒有真的富裕起來,朕幾次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朕好好商議一下,怎麼個章程才好……朕也知道,你的退避是有原因的,可有時候朕也想不明白,親情和道義比,就真的那麼重要麼?”見翊勳還要說話,他笑著擺擺手:“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因為朕知道你早晚是要回來的!先帝的小翊勳怎麼會忘記與朕的誓言,只要你還能站起來,就不會讓我挑不動這擔江山的,不是麼?”
“gabtasi niru be onggorkv , yausi xusiha be aiyarakv拿弓的人忘不了箭,騎馬的人丟不了鞭),先帝的翊勳又如何能廢棄自己的誓言!”翊勳起身離座,向著崇岱雙膝拜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