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崇岱得知翊勳回京的時候並沒有十分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會對擺在朝廷面前的困局熟視無睹的。
“聽說你後院的濕地飛來了幾只鶴?梅妻鶴子可是堪稱神仙日子的,朕還沒來得及去你那裡瞧瞧,你怎麼就急三火四的回來了?”
“回皇上,園子雖然好,可是太靜了些,弄得我夜裡越發睡不著了……”
崇岱見他沉不住氣了,笑呵呵的說道:“朕知道你是為什麼睡不著覺的,工部和戶部聯名上來的摺子朕已經轉發軍機處商議了,他們還沒給朕最後的說法。”
“那您自己可有什麼長遠的想法?”
“難吶!”崇岱嘆了口氣:“自從上次在你府上我們說了這事兒,朕就無時無刻不在想對策,可似乎總是沒有個萬全……”
“臣弟又何嘗不是這樣……三哥,當年朝日朗瑟夫說,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去問題發生的地方去找答案……”
“等等,你不會是來求朕讓你再下去走走吧?”崇岱覺出翊勳話頭裡的意味來,急忙打斷了他的話。
翊勳笑著點點頭,又補充說:“您別看我著身子不如以前了,可是慢慢走還是不礙事的!”
“不行!這個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皇上……”
“只要不是你去,你信得著誰朕都可以派出去替你走這一趟。”
翊勳見崇岱絲毫沒有退步的餘地,也只好點頭作罷。
清明剛過,久居深宮的皇子們便兵分幾路離了京,分別以處理換防事務的名義去了各處的八旗駐防營,當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風險,每位皇子身邊不但配給了皇帝的心腹侍衛,還帶著各旗的差旗禦史。
按照崇岱的想法,這次是由皇子們自己請旨去想去的地方。四阿哥德梴請旨去西南,五阿哥德樾請旨去關外,七阿哥德杞討巧負責京畿駐防,九阿哥德樞年紀較小,雖然也想請旨去西北,但還是被崇岱派到江南去了,已經晉封親王的三阿哥德林則專程趕赴西北沿線上的各處。因關外實在是翊勳惦念的重中之重,他特地奏請和泰陪同德樾一同前往三將軍府,詳查關外駐防情形,崇岱當然欣然詔準。
四月末的時候,裕親王府的驛馬便往來不絕,特別是西北和東北兩處,信件往來頻繁到三五日一封,翊勳雖然沒有出門,但卻在信中一遍遍詳細詢問著駐防營的情形,包括地域物産、土地廣狹、時令雨水、民風民俗、貿易豐儉、宗社廟宇等等都在他的詢問範圍之內。
依照軍機處議定的章程,在京八旗以佐領為單位核查所轄住房與所任世職不相匹配的情形,並嚴格清查擅自抱養民人之子為嗣的行為,凡事未曾披甲立功的,一律革退出籍。城外負責經營八旗旗地的莊子上也在清查旗産,核對田畝土地數目和每年的産出上繳數量。一夜間城裡城外怨聲載道,連翊勳也懷疑起自己的想法來。主管兵部和八旗事務的翊功知道哥哥最近煩悶,便時常過府來陪他說說話。
“八旗生計、八旗生計,這幾個字真要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你這些年一直主管這一攤,你就真沒個章程?”
“哥,你還不知道我麼?我只巴望著把這些事兒都圓過去,從不往那麼遠處想呢!”
“誒誒,你一個做主管的都不去想,這朝廷的事兒怎麼可能辦得好呢?”
“你這話說的可不像個有智慧的人咯!”翊功笑著說:“哥,物來則應的話你若是沒聽過,那後人只有後人福的話你還沒聽過麼?依我看吶,今人踏踏實實的把今天的問題解決了,不把它留給明天,就是功勞一件了。”
“對啊,我不就是想著怎麼才能解決好這個問題麼?”
“不不不,你想的是如何替明天的人把明天的問題也解決了!可是明天一準兒還有今兒沒有的問題,明天事事的情形也不見得跟今天全都一樣不是麼?你又怎麼可能全都知道呢?換句話說,你就算嘔心瀝血的規劃了個長遠,到了人家想用的時候,你這一套東西是否還行得通都未可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