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凝視著沈初夏,欲言又止,躊躇半響後,才說:“初夏,你若還是放不下,不如讓劉禹錫像當年一樣,抹掉痛苦。”
沈初夏微笑著搖頭:“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哪怕思念難熬,我也不捨得忘記。”
她無法想象,若連那點回憶也沒有,她還要靠什麼活在這世上。
她待了一會兒,準備離開周家時,鄭雲竟然提出要送她,還將周博給推進了屋裡。
鄭雲挽著她出門,到了車子旁,她笑著說:“小雲,就送到這裡吧,你快回去。”
鄭雲站在車旁看著沈初夏,忽然認真地說了一句:“你以後別再來周家了。”
聞言,沈初夏嘴角的笑意凝滯,她看向鄭雲,在鄭雲的面無表情裡,她感到惶惑。
沈初夏強扯著笑問:“你一點也不希望我再來?”
鄭雲認真的搖頭:“不希望,周博看你的眼神讓我不安,我是他的妻子,你只是朋友,我希望你與他保持距離,你沒了丈夫,這會令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這一番話如此清晰,沈初夏不可置信,這是從一位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的人嘴裡說出來,這些年鄭雲雖然有好轉,有時候卻還是意識混沌,她執著的將周博當成丈夫,卻忘了,他們離婚了,至今未複婚。
也就是說,周博的婚姻還是自由的,他可以有別的選擇。
所以,鄭雲心裡不安了。
沈初夏盯著鄭雲,那一刻她好似什麼都明白了,卻只是悵然地笑了笑:“好好跟他過日子吧,別學我,到最後悔恨莫及。”
其實她是羨慕鄭雲的,至少愛的那個人還在身邊。
沈初夏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鄭雲目送著她離開,望著一點點沒入車流的沈初夏,她訥訥地低聲道:“對不起。”
韓原離開後,沈初夏有了喝酒的習慣,睡不著的時候,總會喝兩杯。
今天又是中秋,她倒上一杯酒,倚在欄杆處仰望月亮。
無人千裡與她共嬋娟,他們早已陰陽相隔。
百公裡之外的小鎮,韓原獨坐在院子裡,面前擺放著半個月餅,他每年都只會吃掉一半,另一半就留著。
今天的月亮真的很亮很圓。
月圓人缺。
心口處悶得慌,右手端起石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沈初媛在屋內,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裡獨自飲酒的韓原,心底泛著各種滋味。
一會兒後,她端了一盤小碟花生出去,在他對面坐下來:“拿這個下酒吧。”
韓原睨了她一眼,撚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你怎麼不去睡。”
沈初媛笑容苦澀:“你覺得我睡得著嗎,阿原,我的時間不多了,陪不了你多久,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為我流一滴淚嗎?”
“不會。”他的回答幹脆而絕情。
沈初媛愣了愣,旋即自嘲道:“對啊,你怎麼會呢,其實你真的是一個很絕情的人,從前,我都沒有了解過你。”
韓原捏著酒杯,深邃的眸子盯著的也是杯中的酒,聲音清冷:“我對你的瞭解,也太少了。”
這些年來,他的聲線一直平穩,不帶絲毫情感。
他們居住在這個小鎮上五年,朝夕相對,她在他眼裡,沒有看到厭惡,柔情,只有一片冷漠,彷彿當她這個人不存在,是空氣一般。
沈初媛勾了勾唇,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在這生活,你不敢去找沈初夏,可你也絕不想每天看到我,不是嗎?”
韓原一如既往的語氣淡然:“只有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才會安然。”
沈初媛的臉色有些繃不住,她有些絕望,望著他悽楚道:“你這五年來,一直盼著我死,對嗎?你怕我傷害沈初夏,你用自己變相的困住我,阿原,你不覺得這對我很殘忍嗎,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話落,酒杯重重地擲在石桌上,韓原冷笑:“沈初媛,若論殘忍,你仔細看看我這張臉,看看我的左臂,到底誰殘忍。”
沈初媛整個人愣住,她盯著韓原空蕩的左臂,以及那張滿是疤痕的臉,這些可都是拜她所賜。
她訥訥道:“原來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