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抬眸凝望著話語聲略顯沉重,滿面肅色的師傅,那雙如蔚藍大海的眼睛,彷彿是廣闊無垠的天地,可映萬物,卻唯獨映不出她的情。
從別人口中提及那段沉重且血淋淋的過往,她面上、眼中連絲微波都不曾泛起,好比她是戲臺下的看客,無論戲臺上演繹著怎樣的悲歡離合、撕心裂肺,是否與她有關,她都不會在乎,如同給這世間無她牽絆之物。
花染無動於衷的等待著後話,如尊沒有靈魂的木偶,也不會有七情六慾可言。
“那已經是過去了。”
“那你如今又為何執著於前世之人?”蕭兮兮鄭重其事的發問。
花染是個危險的存在,佛與魔,全憑一念之間,一旦墜入執念而動妄心,她將永墮魔道,成為仙界最大的敵人,也是必毀之人。
如今仙界大盛,魔道衰敗,她成魔只會更早的迎接死亡,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她放下執念,活在濁氣少的世界,這是她唯一能護住花染的法子。
當年小島爆炸,她親眼看見在乎的人死在面前,不過是一瞬間的心念所致,便釀出大禍,地府騷動,野鬼橫生,若非所居海島乃無盡之海,恐怕不待她趕到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花染還能存在於人間,已是與仙界周旋數年的成果,切不可再讓她覺醒魔性。
“你可別忘了,在那處你還有個百歲爺爺,與五歲的女兒在等你。”
花染默然,無話可言。
“元宿你也不管了嗎?你要知道修法之人,最忌諱背負人命與情債,你與元宿之……”
花染眸中有一刻思緒波動,眨眼間消失不見,歸於平靜,繼續無話可說。
她從不是個有心多情之人,前世生在隱族,且是天定的族長,她自幼受著族規薰陶。而隱族之規,被奉為最重要的一條,乃是但凡需要全族人需為族長而死,而族長只需做到為族人而生。
她自幼便曉得,無論隱族繁榮與衰落,甚至隱族不複存在,唯有她活著才是對族人最好的交代,所以舉族被滅後,她心中甚至無半分求死的念頭。
她隔絕於人世人情之外,只需聆聽萬物之音,接天降之意,從來是無愛無恨。
舉族滅亡,一人獨活,與在隱族生活並無不同,她依舊是籠中囚鳥,只是不再居於幹淨聖潔的佛塔,而是落入了俗世的骯髒之中,不再只是焚香清修,受人大禮,而是屈膝俯首,淪為奴隸。
會為父母族人報仇,無關怨與恨,無關悲與喜,只因她終歸不是佛堂裡供奉的佛像,而是活生生的人。
當得償所願,她的責任便也沒了。
隱族不複存在,她這個族長也無需存在。
從那以後她心無掛無絆,人可隨風去,生也好,死也罷,皆是眾生順勢。
可是十多年的時光,總有些人會霸道強勢的闖入,如徐徐清風停駐心間,離時卻如波濤洶湧而出。
當她在陌生的地方醒來時,她終歸是明白的,在歲月長河裡她們已成了過客,那份牽絆無望自解,她如曾經放下,一顆心回歸本來。
當她得知姐妹們還活著,她並非心亂。
欲留之,非情之牽絆,更多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