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走一步的履霜,一坐到轎輦上,就忍不住疲憊地嘆了口氣,把臉深深埋入掌心。
竹茹在旁小心翼翼地開口,“其實殿下大可不必這樣。申良娣只是一時的糊塗,終究她同殿下還是好姐妹。況且在東宮生存,這樣愛憎分明,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她還在想著將來的事...
履霜在心中苦笑:生存?我還有以後嗎?
她甚至開始恨自己了,為什麼一開始要聽成息侯的話,淌入宮廷的渾水中?
為什麼要那麼託大,獨自一人在漩渦裡周旋?
以致到了今時今日,竟只能作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而一旦她被拉下東宮妃位處死,等待竇憲和成息侯的又會是什麼?
她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從心底泛上寒意,那寒意又一步步地侵蝕著她的肌膚、骨髓,讓她不斷地冒著冷汗。腦中不停地在思考著對策,但一團亂麻,什麼辦法都想不到。
滿心慌亂間,轎輦停在了福寧宮,竹茹扶著履霜下來。
駐守宮門的侍衛們紛紛欠身,道,“參見太子妃。”
在其中,獨有一人按劍不拜,昂然與履霜對視。
她握緊了手,強作鎮定地看著那人,道,“宋將軍。”
宋斐冷冷道,“請太子妃安。臣甲冑在身,不便行禮,請殿下見諒。”
履霜淡淡地說,“本宮並沒有怪罪,怎麼將軍先說起了見諒不見諒的話來?莫非將軍自己心裡先覺得此事不對麼?”
宋斐被她堵的一愣,隨即冷笑著呵呵了幾聲,伸手道,“殿中皇后與宋良娣都已早到多時了,請殿下也快進去吧。”
他說的不恭不敬,竹茹聽的側目,但履霜還是保持著平靜的樣子,點點頭,往內走。
等走了一段路,宋斐被甩在身後,竹茹忍不住道,“宋將軍這樣欺上,殿下不斥他幾句麼?”
履霜看了她一眼,問,“宋斐是做什麼的?”
竹茹摸不到頭腦,訥訥說,“他是駐守北宮門的啊。”
“那麼何以他來的這樣快?”
竹茹背上逐漸泛上寒意,“咱們住在內廷,來的都沒有他快呢...他們...”
履霜沉聲道,“父皇這病...”她沒有再說下去。
“太子妃到——”黃門一聲唱諾,殿中之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談話,挺直了腰身。
履霜順勢一掃:聖上睡在龍床上,面目被床幃上垂著的流蘇遮蓋住,看不真切。皇后端了碗湯藥坐在床邊,宋良娣站在她身後。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她心中狠狠一沉。竹茹也是如此,躊躇著輕聲問,“要不要...派人去宮外,請二公子過來?”
履霜想了一瞬,咬牙搖頭。
慢慢地,她走到龍床的十步開外,斂裙下拜,“參見父皇,參見母后。”
聖上昏迷著,沒聽見她的話。宋良娣則欲對她福身行禮,皇后一把攔住了。
履霜見她目光灼灼,神情中大有高揚之氣,一反昔日的溫懦,心中更確定了幾分。默不作聲地站起了身,退到了一邊。
皇后沒想到她會不經叫起就這樣。皺眉冷笑道,“太子妃真是好家教啊。”
到了這時刻,履霜反而鎮定了下來。再也懶的同她周旋,淡淡地回答,“比不得母后家的教養。”
皇后一驚,隨即面上露出難堪神色,“你竟敢這樣無禮!”
履霜微笑,“反正無禮有禮,也是臣媳見母后的最後一次了,不是麼?”
皇后神情更見驚懼,下意識地轉頭看宋良娣。
她平靜地打著圓場說,“太子妃說哪裡話?”說完,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履霜讓起來。
之後,幾人也再無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