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憲大約是渴極了,把酒當水一般的灌,很快,滿滿一壺便見了底。成息侯在旁拍著他的肩勸道,“喝慢些,別喝那麼多。”他沒走心地點點頭,拿袖子抹了一把嘴,又起身去拿另一壺酒。
“別喝那麼多呀...”履霜忍不住擔憂,去銅盆那兒絞了塊帕子遞給他,“先把汗擦擦。”竇憲隨手接過,一邊咕嚕咕嚕地又飲完了一壺酒。
這下連泌陽長公主也不悅起來,從他手裡奪過酒壺,“再喝下去,就要傷身了!要渴,你喝湯去!”探身從他手裡拿過帕子,囫圇地滿頭滿臉擦拭他。
成息侯則起身替他盛湯,又囑咐履霜再去絞一塊乾淨帕子來。履霜忙答應著去了。
柔軟的帕子浸入水裡,她的心彷彿也被浸到了溫水裡。
這樣的相處,真像一家四口。
勞累了一天回來的兒子、慈父、慈母,還有...
這樣想著,她臉上漸漸紅了起來。趕忙甩了甩頭,把平空冒出來的綺思都剋制下去。伸手把帕子撈了起來,絞乾,重新走回座位,遞給長公主。
沒想到空裡伸出另一隻手,先一步從她那兒拿走了帕子。
是竇憲。
他手上熱烘烘的,帶著些微汗漬,悄悄地握了她一下。
她侷促地收了手,把手背到了身後。心頭卻湧起一點甜蜜的感覺。
那邊成息侯盛完了竇憲的湯,又給履霜盛。偶然抬眼時,他擔憂道,“怎麼坐下來這麼久,臉還是這樣的白?”
履霜也覺得頭昏,小腹處隱隱有點痠痛。勉強一笑,“爹,我沒事。今天晚上回去了早些睡,明天一早起來就好了。”
如此成息侯方點點頭,給她布起菜來。
然而履霜胸口發悶,勉強吃了幾口清淡的便再也吃不下去。卻又怕成息侯擔心,只得把飯含在嘴裡,宛如含著苦藥一般。
漸漸連泌陽長公主也覺出不對,對她說,“怕是路上顛簸,累著了,找醫師來看看吧。”
履霜勉強把那口飯吞下去,道,“謝長主關懷。我還好,不用請醫師。”說著,又要去挾碗裡的菜。
竇憲探身過來打掉了她的筷子,道,“好了,別吃了,送你回去。”
這樣和長輩一同吃飯,中途退席是很失禮的。何況長公主難得一次地在。履霜不欲掃興,堅持說,“我還好...”
“好什麼?”竇憲倏然拉著她站了起來,對父母道,“孩兒先把妹妹送回去,再回來陪爹孃用飯。”
成息侯眼見他們要獨處,眉頭漸皺,起身道,“我來送霜兒吧。”
履霜撐著桌子,勉強搖頭,“不用勞煩爹和二哥,你們坐著吃吧,我自己回去。”
成息侯道,“不好不好,你這個樣子,爹實在不放心。”
長公主淡淡道,“那就叫憲兒送一送。”
成息侯皺起了眉,“他才飲了酒...”
“正是因飲多了酒,才要出去走一走、散一散呢。”
見成息侯又要再說,竇憲搶著道,“我送完妹妹,馬上就回來。”
長公主隨口應允,“去吧。”
如此,成息侯也就不好多說,由得履霜被竇憲扶出去了。
到了門外,履霜再也支撐不住,眼前陣陣發黑,軟綿綿就要暈倒。竇憲忙扶住了,蹲下身,把她撥攏到背上,“沒事吧?我這就揹你回去。”
履霜輕輕地嗯了一聲,伏到他背上。竇憲慢慢直起身子,沒想到腳下微微踉蹌。
履霜忙道,“叫人送我回去吧。你今天這樣的累,又喝了酒。”說著,就要從他背上下去。
竇憲“噯噯”了兩聲,把她兩條腿提了起來,盤在腰上,“我是什麼人吶?我一伸手可以拉兩百斤的弓,何況是你?”
履霜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吹牛。何曾有兩百斤的弓呢?便是有,又是拿來做什麼的?射太陽麼?”
竇憲嘟囔說,“有呢,只是你沒見過罷了。”穩了穩身子,開始往前走。
他一天都在暴曬,身上全是汗。才剛又喝了許多酒,身上的氣味著實不好聞,但履霜還是貪戀他的溫度,忍不住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低聲道,“竇憲,竇憲。”
“怎麼?我還沒走就開始想我?”他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