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娣輕輕地打斷了,“殿下,妾費了那麼大的勁,才推動您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絕不會讓自己,成為您將來的阻礙和汙點的。”
她說的堅定,太子聽的一怔,隨即內心慢慢黯然。
怎麼就忘了,她是這樣一個女人呢?
她從來都不相信也不稀罕他的愛的。比起做一個同君王相愛,但引發他根基不穩的女人。她更願意成為為他犧牲的謀士,成就他的皇圖,隨之將她自己的名字也流傳在盛世的王朝裡。
而他...
誠如她所言,“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多少人的出謀劃策、出生入死換來的啊。他不該也不能在初登東宮位後便任情胡來。
若堅持立宋良娣,以梁良娣長公主養女的出身,他家勢必會心生不滿。而宋家已與皇后沾親,若下一任中宮還是出自他家,難保來日不心生跋扈。倒是竇履霜,竇家人不在權力中心,她本人又只是一屆養女。生不出什麼野心來,只能依附皇座而生存。
立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太子沒有再說太多的話。只是澀聲道,“我知道了。”
這一日履霜如常地沉浸在傷懷中,懨懨倚在榻上。
忽聽腳步聲匆匆,她蹙著眉去看,是竹茹匆匆地跑了過來,急聲道,“姑娘!太子來看你了!”
履霜昏沉沉了好些天,腦子裡早已空空如也。所以聽到這句話,想了好一會兒方記起她說的是誰。虛弱道,“就說我睡了。”
話音未落,便聽窗外傳來很溫和的一把聲音,“總這麼睡著,精神是要越來越不濟的。”太子這樣說著,慢慢地走了進來。
履霜吃力地向他見禮。他忙攔住了,轉頭對成息侯和竹茹道,“請兩位先出去吧,我和竇姑娘說會兒話。”
成息侯為難道,“這...”
太子溫和道,“姑父放心,我...現在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看看竇姑娘。”
成息侯聽他這樣說了,只得告退,帶了竹茹出去。
房門關上,室內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太子嘆,“怎麼一年不見,病成了這樣?”
履霜想起那個無緣得見的孩子,心裡便是一酸,轉過頭沒有說話。
太子看這神情,略微猜到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事,這病只怕也是因此而起的。但也沒有多問,只是站起身,去把窗戶一扇一扇地打了開來,“聞聞外面的風吧。入秋了,風是很涼爽的。你聞,風裡是不是有一股竹子的清香?還有下人房裡丫鬟們調弄脂粉的一點點味道?還有廚房裡遠遠飄來的晚飯的香氣。”
他說起話來溫和從容,有一種驅散人心中陰霾的力量。履霜不由地支起一點身子,順著他的描述去細細地聞。
果然呢。
那些世俗中的味道,是可以把屋子裡的滯澀之氣吹走的,可以讓她暫時走出那個滿是傷懷的世界,重新回到這讓她怨恨也讓她留戀的塵世裡。
自孩子死後的三個多月裡,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心境略微明朗的一天。她輕聲說,“謝謝。”
太子微笑了起來,但那笑容不知怎麼的有一些苦澀。他向她微微一欠身,出去了。
他走後,成息侯來看履霜。他嘆息著問,“你知道為什麼,太子殿下來看你麼?”
履霜遲疑地搖頭。
成息侯憐憫地看著她,“聖上有意讓你入主東宮。”
履霜悚然一驚,“這怎麼使得?”她低聲道,“我不配,爹替我回絕了吧。”
成息侯聽的心裡一酸。他的女兒,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孩兒。若非踏錯一步,今日嫁入東宮,是何等的榮耀和幸福?這樣想著,澀聲道,“爹爹去找過太子了,託言你身體虛弱,煩請他出面,婉拒婚事。可誰知,那天宋良娣也在。竟是一味地伏低,勸我將你嫁去...”
履霜心裡覺得怪異,但略略一想,便明白了過來,“若她成為太子妃,涅陽長公主勢必會不滿的。再則太子如今剛立,根基未穩,也經不得這樣的折騰。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出身乾淨的太子妃,去安穩局面。比如,我。”
成息侯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再過兩個月憲兒便要回來了...你有沒有想好今後呢?還是,還是同他在一處麼?”
履霜悚然變色,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不!我不要!”
若沒有那個生下來便死去的孩子,她尚可安慰自己,他們不會走她父母的老路。可偏偏上天用了最殘酷的一種方法逼迫她不得不放棄。
事已至此,何必強求?
她不想成為第二個母親,也不想他成為又一個鬱郁終生的成息侯。
所以,在一切都無能為力以前,斬斷所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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