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到十一月末,百花凋盡,只餘菊花三三兩兩在寒風中飄搖。
韓母的“拖字訣”成功攔住吳桃夭這門親事。她年歲漸長,眼看韶華老去,吳員外郎不得已將目標轉向落魄才子李賢仁。
媒人遠去,李賢仁才施施然走到上房,俯身行禮:“爹孃,聖人有言‘時遭不遇,只宜安貧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揚眉吐氣。’吳家的婚事,斷不可應。”
李母憂思:“兒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韓信忍受胯下之辱,一樣名垂千史。你藏一身傲骨,將來也能千古流芳。”
“娘,吳家乍富門庭,主不脫貧寒肌體。與他們為伍,不若再續前緣。”
“不可!”李母厲聲呵斥:“韓秀隆冬時節小產損傷身子,或不可有孕。你前途似錦,怎能,怎能……”
李賢仁溫柔淺笑,黝黑的面龐竟也顯出幾分風華。“娘,韓秀與我有義,當初狠心遺棄她已然錯誤。現在她百求不嫁,自是念叨我們的過往。”
“可韓家到底比不上吳家,且他們放棄了韓秀,我們重新接納她,也謀不到好處。”李家現在一米一飯精打細算,多一個人絕對養不起。李母不認為韓秀到了李家,韓家還能像去年那樣無條件幫襯他們。
“娘,韓家的名聲對我們就是最大的幫助。”
李母默默無言,自李賢仁入獄之後,她家門前常遭人指指點點。書香世家的傳世美譽頃刻間土崩瓦解,他們出門的臉面都沒有。
可是,天氣漸漸寒涼,他們家沒有謀生的手段,沒有外人扶持,恐挨不過這個冬天。
李母猶豫了,第一次不知道該不該聽他的話。
“聽賢兒的。”李父發話了:“經歲不同往年,咱家名聲經不起折騰了。吳家雖好,只圖一時安逸;韓家不仁,到底前途無量。”
韓賢年僅十六便取得秀才功名,比李賢仁二十二歲才勉強榜上有名強許多倍。且韓家老大白手創下一片家業,才一年時間便成村中數一數二的富戶。他家可以說要財有財,要錢有錢,還有人脈。這些都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就連當年他們看不上的老羅家也已改庭換面。
悔不當初,就是李父此時的心理寫照。
“可,村裡人會不會說我們趨炎附勢?畢竟當初韓家未發跡時,我們拋棄了韓秀。如今韓家崛起了,我們又無端接回人家女兒。此間緣由,縱有千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明的。”
李賢仁輕笑,眉宇舒朗,“娘不用擔心,她自離了我們李家,也一直沒有同我們斷絕關係。每月錢糧不消說,還不時過來幫忙。外人若有閒言碎語,只推憐她情深義重。”
“如此萬慮齊除。只一件,韓家若不再提供口糧該當如何是好?”
“娘請安心,兒已同墨齋商量妥當。每日下午替他們抄寫書信,一月薪資不多,也夠餬口了。”
“我兒辛苦。”李母垂淚,內中千般不願萬般不依,也只能屈於現實的淫威,讓她才華橫溢的兒子去做世人不齒的低賤營生。
“娘,世事翻來覆去,須當週而復始。非我不棄,富貴可望。”
……
“爹孃,早!大哥大嫂,早!”
這日清晨,韓傑和張小鳳敲開韓軒家大門。
“老三,你們吃過沒?沒有的話同我們吃點,你大哥熬了筒骨瘦肉粥,可鮮甜了。”
韓傑咽咽口水:“好啊,正好我早上沒吃飽。”說完也不客氣,自己跑去廚房撿了兩雙碗筷出來。
張小鳳羞澀,小口小口地喝。“大哥的廚藝也好好啊,爹孃和大嫂有福了。”
“好喝多喝點。”羅綺年笑道,俄而打趣:“三弟廚藝不佳,餓著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