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

【你曾身處雲端之上，目光驕傲篤定又心無旁騖，自然看不到那些靜靜飄在你腳下的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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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5點，天矇矇亮。

寬敞街道兩旁的街燈一個接一個地亮著，一整晚都不曾熄滅，可還是照不亮這座高樓林立、陰雲厚積的城。

最早的一批城市定時鬧鐘已經向天空高甩著長長尾巴迅速奔騰而來，它們身手矯捷沒多久便遍及了每一條昏暗的街道，勢要完美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喚醒每一個還在沉睡的人。

漆黑無光的狹窄房間內，潭影煩躁地翻了個身，想要隔絕這接連不斷使人心煩意亂的噪音。

呼吸在潭影將臉埋向枕頭的一瞬間凝滯，有種引誘的舒爽感侵襲上大腦，但很快那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便覆蓋了那片刻的舒爽。

潭影不得不再次翻回身來，臉脫離枕頭的剎那，他急切粗暴地吐出一口氣，再狠吸進一口氣，那緊張的心髒才終於緩慢平靜了下來。

右手臂重重一搭在雙眼上，壓住所有的聲音與思緒，趁這點時間抓緊休息。

但很快又被房間門外近在咫尺的物體雜亂碰擦聲攻破防護罩。

他知道，他今天是睡不了了。

手臂離眼，掀開被子，摁下床頭燈開關，洗漱換好衣服，一套動作下來不超過10分鐘，利落至極。

潭影拿了床頭的眼鏡戴上，轉動門把手出去。

兩個大張著的行李箱躺在地板上，護膚品、包、衣物、生活用品隨處可見，把本就不甚整潔的房間填擠得更顯髒亂。

潭影強壓住即將沖上心頭的煩躁：“你們在幹什——”

話還未說完，兩個熟悉的臉便撞入了潭影的瞳孔，不知為何，潭影的心髒突然猛烈地跳動了起來，冷汗頻頻，一股強烈的恐懼感不受控制地侵襲他的大腦，頃刻便要將他吞噬。

那感覺就像是從雲巔跌入深海，淺藍色、藍色、深藍色、黑色的液體將他蠶食使他呼吸不得，除了這漸變的顏色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

“各位旅客，列車已經到達杏城站，請在杏城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

潭影悠地睜眼，一陣潔白光芒鋪天蓋地，刺激得他立馬閉眼並抬手遮蔽，緩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慢慢睜眼。

眼前是列車上陸續下車的乘客，耳邊是還未播報完畢的列車到站臺詞。

他這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夢。

他已經不在曾經日日生活工作的地方了，他正坐在去往遠方的列車上。

“各位旅客，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下一站，寧心站。預計到達時間為11時28分，請做好準備，提前下車。謝謝合作！”

隨著列車的語音播報，潭影眸光外移，同窗外無數景色相視而過。

他已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只是靜靜地坐著看窗外景色。

他從前不解為何有的人那般痴迷於美景，不惜放棄安穩的生活去到世界各地流浪。當他親自坐上這開往遠方的列車時，他好像也泛起了一絲絲期待。

他也想起了他最喜歡的作者無形無聲筆下也總有一些令人心動的水光山色，從前他只當是茶餘飯足後的情致，喜歡卻從不多加思索。

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真正靜下來思考這些的時候，便是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真是命運弄人，也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

正這樣想著，潭影的手機便亮了，他滑開一看，正是他特別關注的作者無形無聲發了新部落格。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潭影迅速翻看日程，原來今日是無形無聲的新書發售日。

他居然差點給忘了，好在沒忘得徹底，趕緊就去下單了一本。

下單完新書潭影關閉手機，抬眼，同一時刻廣播音傳來——

“寧心站到了，寧心站到了。各位旅客，列車已經達到寧心站，請拿好您的行李和貴重物品，從列車前進方向的右側車門下車，下車時請注意列車與站臺之間的間隙……”

潭影深呼吸如釋重負，提上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揹包，跟隨著不多的乘客下了車。

寧心是偏遠小鎮，本也不大，從下車到出站只有非常近的直行距離，到了站門口也沒什麼人，潭影刷了身份證出站便看到了寧心站前隨處可見的招牌宣傳語——寧心，塵囂歸止，心如止水之地。

雖然這牌子挺土的，但不得不承認，潭影就是沖著這個名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