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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卷十七 非夢(陸)

兗州時疫兇險,單看這幾日南陽城中傳得人心惶惶的傳言,與大街上人人避之不及的難民們,便也知道兗州情況定然糟糕。長青在此當口出發兗州,幾乎便是有去無回的一行。

而長恭非但沒有阻止,還忙不疊地送了衣物藥材來。

連笙心頭竟會驀然發寒。

從入南陽城後便一直有些鬱郁寡歡的,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彷彿是被心魔鎮住,只覺難以置信。眼見長恭越走越近,眼裡欣喜清晰可見,連笙卻是張口便質問:“你怎的會派兄長以身犯險?!”

她橫眉怒目,話裡口氣極其不好,長恭一時竟怔在原地。

自連笙到南陽後,除去頭一日見過一面,往後便一直因事耽擱了,即便來去豫王府也是行色匆匆,偏得連笙總也躲在屋裡,長恭前後左右皆有隨從,亦不好貿然前去找她。本是與她連日未見,看到她遠遠地來了,心頭正滿是歡喜,一抹笑意毫不加掩飾地表露在外,卻不想聽她張口怒氣沖沖的一句,直沖他而來。長恭聞言,唇角笑容竟也當場僵在了臉上。

他不由反問:“在你眼中,以為是我派他去的?”

他驟然斂了笑容,連笙方才感到一絲不對。心下登時有些懊喪,意識到是自己急了。

許是自己冤枉了他,長青被派去兗州,或許並非長恭的主意。然而她低了低頭正要道歉問清緣由,卻不防在這個當口,聽見身後一聲:“衛將軍——”

她話被打斷,回頭就見少陽身旁婢女匆匆奔來,懷裡抱著一件披衣,向長恭道:“公主前日不慎弄破了將軍的衣裳,回去後業已補好了,本要送去軍中還與將軍的,方巧今日聽說將軍來了府上,趕緊便著奴婢送了來。”

她將衣裳遞與長恭:“衛將軍看看,可是完好如新?”

前日長恭於豫王書房議事,正趕上少陽提了食盒過去,少陽一時不慎,教食盒上的一點釘頭鈎破了他的披衣。長恭本意無礙的,只因少陽過意不去,堅持要補,才將衣裳留給了她。若是不提,都要忘了這檔子事了,沒成想會在這個當口送了來。

那婢女託著衣裳,長恭自然是要接過,順道便謝了少陽幾句,託婢女代為轉達。打發了婢女走後,又回頭來盯緊了連笙,卻不想這一回頭,卻見連笙臉色不好。

比之先前怒氣沖沖的模樣,更不好了。

一雙杏眼沉沉地黯了下去,連帶面上亦是現出並無生氣的土色來。

她答說:“是,我正是以為是你派他去的。你既派兄長前往兗州疫病兇險之地,幹脆連我也一併派去好了!我不可能見他一人這樣涉險。”

連笙心中一時氣惱,毫無理智地脫口而出。

一番話畢,不想卻見長恭神色驟變。

“你怎會如此想我。”

他厲聲質問,連笙面上隱有怒色,只沉默不語。

“你若當真這樣想去,那你就去好了。”他說著又冷不丁將手中衣物藥材通通往連笙懷裡一塞,扭頭便走。

也不知道自己如今這是怎麼了,像是吃了□□一般一點就著,過去那個萬事皆埋在心裡、天大怒火也能隱忍不發的衛長恭,竟像是上輩子的事。

長恭一面暗自咬牙,一面氣沖沖地走了,徒留下一張低頭冷漠又隱隱帶火的背影。

待他走遠後,連笙方才兩臂一鬆,垮下肩來。

當她見到少陽婢女手中那件披衣的當下,心裡也不知怎的,竟會躥起莫名的妒意來。想到長恭忙得昏天黑地,連來見她一面的空閑也抽不出來,倒與少陽有約,於是這股子妒意剎那間又生起火來。妒火熊熊,將她最後一點殘存的清醒意識也吞盡了。

自己脫口而出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只怕事後想來都要悔得咬舌。

可直到眼下長恭負氣而走,心底裡生出的絲絲不捨,才又將連笙從那醋壇子裡撈起來。瀝幹了周身醋味,於是心頭剎那又起一點後悔,一點懊喪。畢竟一切也只不過自己胡思亂想而已,少陽不曾坦露過什麼,長恭更是無從說起。

偏偏卻是連笙,心上成結了。

從在少陽身上隱約見到舊時自己的那一刻起,便打在心裡的結。她坦白承認,不能說是不羨慕的。但見少陽,便覺她與過去的她一樣,有揮灑不盡的熱情,彷彿永不必諳於世事的誠摯,她以為長恭應當也在意的這些,她卻已然不複當初了。

心中傷感頓起,不覺為何竟生出一種少陽將要取而代之的悲觀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