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拿住了?”
白先生只仍舊搖頭:“墨先生沒找到她,左相府的人便也找不到。”
“她中了箭!”長恭當下便要起身,“我去尋她!”
然而身子還未離座卻是重重一晃栽倒在地。
“你這副樣子,去尋什麼!”白先生一面扶他一面厲聲制止,“她既能有跑的力氣便死不了,死不了便該知道如何找我們。連笙手上有隻短哨,是我二人贈她救急之用,當初曾也憑它救你一命,然我至今不聞哨聲。你先回府,連笙如何,待你安全入府以後,墨先生自會再去尋她。”
長恭胸口陣陣發痛,也不知是兆惠那一重掌打得,還是憂心鬱結所致。
他被白先生攙起坐回座上,身子與心頭皆是沉沉無力。
抬眼望向車窗外,外頭夜色暗沉,漆黑可怖,心口喃喃一聲,“連笙……”
連笙從那牆頭栽下,雖然足履不穩,但也憑借十數年來身法造詣,迅速立住了腳,方不至於再摔得重一些。只那心口中箭一時劇烈無比的疼,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左相府上府衛即刻便要搜來,可她錐心之痛,因這透不出的短氣跑也不得,正在火急火燎間,忽而瞧見巷盡頭外一棵矮樹,連忙便慌不擇路躲了上去。
矮樹低枝,只勉強能夠容人,連笙躲在樹間卻是抑不住地大口喘息。那支利箭尚還插在她的心口,低頭看去,胸前黑衣已然被血浸透,若非玄色難現殷紅,此刻身上定然已是壯觀極了。
“一支……箭而已,還行……”連笙咬緊了牙,一面寬慰自己,一面扯下頭上黑巾,折過兩折,壓在胸口。
她抬手摸向頸間的鬼不曉,現下也只有墨白二位先生才能救她一命了。
只盼長恭一切順利,二位先生能快些來,她已有些支撐不住……
然而方才拽出那根細皮繩的頸鏈,耳朵一尖竟聽見不遠處有人大喊了一聲:“這裡有血!”
鬼不曉還攥在手裡,連笙登時卻是不敢再動。那些府衛就在近旁,如若此時此刻喚來二位先生,豈非是要再拖兩人下水。
想著,鬼不曉又緩緩落回頸間。
墨白定不能喊,但她業已不敢再拖。此處雖在樹間,然則枝椏低矮,待到巷中白煙散盡,總會被人發現的,且更要緊的她的傷。傷口血流不止,她又勘勘奔了一小截路,現下已是愈發加重,非但喘息不暢,連著手腳也變得漸而乏力,眼前不時黑影頻現,越現越頻。
她必須得趕緊離開。
怎麼走?
春寒涼夜,連笙額上卻是痛出了汗,急出了汗。
然正當她手足無措之際,不算遠的大路外輕輕駛來一輛馬車,烏木車身,四頂流蘇垂墜,不是尋常氣度,然而車前卻只一名車夫在駕。車軲轆緩緩碾過青石路,連笙只覺眼前一亮,哪怕冒險一試吧,此時不跑,再待何時!
她遂而勉力撐起將要耗盡的神思與氣力,趁著樹下尚且無人跳下樹來,甫一落地便捂緊了傷口拼命朝那馬車奔去。
見到巷中猛然這樣闖出來一個人,身上插著一支箭,滿手是血地橫撞在車子前邊,車夫慌忙急急勒馬。連笙只覺氣血翻湧不息,走投無路扒緊了車沿。許是車內坐著的人覺出外頭動靜不小,推開車門正要問個究竟,然而低頭一見這人一襲黑衣,胸口還被箭射中了,登時也是嚇了一跳。
這人張口便要喊人,可是連笙忽而抬起臉來,因著虛弱而越發睜不開的眼皮底下,雙眸與他瞬而相接,這人竟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了。
連笙孤注一擲,卻會發現眼前車中坐的,竟然是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秦弘道。
前吏部尚書,那位因被她與長恭誤以為是賀仲齡口中的“秦尚書”而查證了許久的秦老,秦弘道。
秦弘道還認得她,因她曾在府上後花園裡,說過一番抨擊蓮荷的大言不慚之語,當時覺她標新立異,故而印象深刻。眼下見她奄奄一息跪靠車前,伸出一隻手來扒住他的鞋尖,氣若遊絲求他:“秦老……秦老救我一命……”
“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