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開啟門,竟就見到長恭斜倚在門上。
他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一身薄衣只披了件外套,手裡卻拿著一盞花燈,抬起手來遞給她:“給。”
連笙愣住了。
半晌沒接,長恭又將花燈塞到她手上,扶著門有氣無力地:“連笙,我能,坐一會兒嗎?”
“可以,可以。”連笙回過神來,趕緊攙了他進屋,想想又問,“要不還是床上歇著吧。”
長恭一手搭在她的肩頭,半邊身子就斜靠在她身上,沒有作聲。連笙便半是背半是扶的,攙了他往屋裡走。
床榻柔軟,他有些支撐不住,搭在連笙肩上的手忽而滑落,斜了斜身子便一頭倒下去。
“我去給你倒些水來。”
連笙剛要回身跑開,“別。”長恭出聲喊住了她。
他趴在床上埋著頭,似乎有些吃力,而後緩了片刻才又側過臉來,睜開眼睛:“不必了,你坐吧,陪我待一會兒就好了。”
他咬著牙,強忍著滿身疼痛,聲若遊絲地說起。連笙見他疼得這般模樣,不覺心裡難受,便也早已沒了先時的氣性,聽話地搬了凳子坐下來,問他:“大將軍他,為何罰你?”
長恭沒有作答。
屋裡的炭火噼啪作響,映出他二人間的靜默,長恭默然良久,才又抬了抬手,指向那花燈問她:“還喜歡嗎?”
一隻蓮花燈,花芯燭火和暖微光,層層的蓮葉荷瓣攏著,甚是精巧可愛。
一盞蓮燈,贈爾連笙。
連笙便抬起臉問他:“是你獨獨買與我的嗎?”
“你若不喜歡,我拿去扔了就是了……”
“喜歡!”連笙一笑,同那燈火一般暖洋洋地笑道,“當然喜歡。”
“喜歡就好……”
長恭說著又埋下臉去。
身上的被子蓋得他周身踏實又溫暖,他睜了條縫,看見連笙端詳花燈的歡喜眉眼,只覺滿身瘡痍,似乎便也沒有那麼疼了。他喊她:“連笙。”
“在。”
“我睡一會兒。”
“好。”
連笙放下燈,過來給他掖被角,發絲落在他的頸間,癢癢的,他埋著腦袋輕輕地笑了笑,沒有讓她看見。
連笙回身吹熄兩支燭火,屋裡的光線昏暗下來,他放下一顆心安然地閉上了眼。
睡著以前,想起方才衛氏宗祠內,大將軍問他的話:
“你真願意替她受罰?”
“願意。”
“若罰她,不過受些粗使逐出府去,若罰你,便是嚴刑家法,皮肉之苦,你還願意替她受罰?”
他眉也未皺一下:“願意。”
如此也好,他是沙場上摸爬滾打,捱刀捱槍慣了的,比她總要無妨些……
他心想著,又挪了挪身。衣服磨到背上新傷“嘶”的一口涼氣,他閉著眼,就在滿身快要習以為常的傷痛裡,漸而被睏意席捲,於是終於轉了個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