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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卷十八 兗陽(貳)

是在為誰搖頭?

心頭一念而起,頓了一下。

是不願讓他去冒這個險,還是兄長……

他一時語塞,就聽久未開口的白先生出聲打斷了他二人的一點爭執:“你們也不必費心了,這樣的事,已然有人做過。晏大夫曾有一愛徒,而今屍骨就葬在西郊墓園裡……”

她說時一如既往的平靜,長恭聽來,卻驀然感到勾在自己小指上的手又緊了緊。

終於白先生站起了身,只說今夜已然十分晚了,一行人初來乍到,也應及早歇息,明日晨起回醫館,還有得勞累忙碌的。見白先生引了頭,於是幾位大夫才也紛紛起身。今日所商討的,已然十分詳盡,再有多的,只怕也是紙上談兵再談不出來的了。是故幾人又就分工安排上叮囑了幾聲,便各自散了回房休息去。

這一日勞累非常,幾位大夫也是沒了說話的勁頭,只四顧無言出了房門。連笙走在後面,待到一眾大夫皆散完了,離她住的屋子還有一小截,她顧自往前走去,卻不想剛過拐角,冷不丁竟被人拉住了手。

一隻寬厚大手,牽住她便帶去了側旁暗處。

“長……”

甫一站定看清了眼前的人,可話未說完,卻先被兩根指頭捏住了半邊的臉。

長恭捏了捏她的臉頰,問她:“你方才在屋裡,同我搖頭是什麼意思。”

這幾日行路匆忙,一直未曾好生與他說過話,值此夜深人靜時分,此地晦澀不明幽暗處,連笙本還在想他叫住自己是要做些什麼,卻不料他張口竟先是問出這番話來。一時心頭有些發羞,低下頭紅了臉道:“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特意來勾我的手?”他說著也拎了拎她的小指,佐證一般。

連笙原本捏在袖中的一隻手,驀地被他牽起,想縮也縮不回來,只得由他攥著,跺了腳低聲道:“是了是了,擔心你……”

“你既會擔心我,那當日豫王府中,可又不想一想我是否會擔心你。”

連笙聽罷抬起頭來,便見他目光如炬,先前還略微帶笑的眉眼,眨眼已然泛起凝重深沉來。於是不由感到心口被堵上了,堵得慌,遂而小聲問他:“所以你才跟了來……”

“不然如何?眼睜睜看著你撇下我來兗州?”

“何況,”他忽而又低低別過了頭,“你是要隨兄長一併來的兗州……”

這一聲提及兄長,連笙方才瞥見他眼中的一抹小心翼翼。

不敢正眼瞧她,只肯盯著地上,嘴唇微微咬著,神情頗有些倔,彷彿竟是有些吃味。

連笙心下瞬而明白過來的當口,忽然間竟又笑了:“願你當日拂袖而去,氣的是這個?”

她打趣一般,又歪了腦袋去瞧他的臉,卻不想被他猛地抬手一個栗子敲在腦袋上。冷不防這一記吃痛,連笙悶哼一聲拿手去揉腦袋頂,可才揉兩下就又讓他一手擒住。長恭盯著她的兩眼,道:“還氣你黑白不分冤枉於我。”

兩道目光秋後算賬,直直落在她的眼裡。

連笙登時惴惴低下頭去,小聲囁嚅:“當日的事情,是我口不擇言,我已知錯了,你要怪要罰,都是應當……”

“連笙,我同你說聲實話,”他忽而將她轉了個身,抵在牆邊,“那一日你言下之意,分明是指我有小人之心,我雖氣惱,卻也承認,我確實就是小人之心。但這小人之心,我絕非是對旁人,只是對你。”

“對我……”

“是!我唯一怕的,是你有朝一日會跟了旁人舍我而去,所以聽不得你要離開南陽,見不得你將跟兄長一併去兗州!哪怕當日氣得發上沖冠,臨了還是得腆著臉跟上來,偏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於我,你說我當氣不當氣。”

他雙眉緊鎖,像是要將幾日積攢的一腔怨氣統統倒個幹淨,連笙被這一頓訓斥,抬頭看見他眼裡怒火,因氣結還在起伏不定的胸口,竟卻驀地笑出聲來。

他有小人之心。

長恭兩手抵在牆上,低頭正盯著她的一雙眼,瞧見她眉眼彎彎翹了翹,正為她這樣忽如其來的一笑感到莫名其妙,旋即就見她兩手一環,摟住他脖子,在他面上親了一下。

“說好了,兩清了,往後不許再氣了。”

她附於耳畔這樣低低一語,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已先從他懷中鑽出,低頭快步回房去了。

長恭尚且怔在原地,半晌回過神來,終於嘴角浮起淺淺一抹笑。

望向連笙走遠的方向,他遂而才又低了低頭,預備回房。

然而轉過身來,倏忽卻見拐角暗處一道身影,坐在輪椅上,只靜靜瞧向他。足尖一頓,便見那對青瞳黯然垂下,轉身走了。

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