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帶著疑竇下了馬,卻見門前已然候了三三兩兩的人,中有一位身著朝廷五品官服的,見到他二人策馬而至,忙地便迎上前來。
“衛大將軍。”他一面抱手行禮,一面道,“昨日接信,道大將軍今日將至江州,下官不知將軍何時行抵,又恐錯過將軍,不敢出城迎接,只有守在府門前。未能遠迎之罪,還望大將軍恕罪。”
長恭縱身跳下馬來,一面將韁繩交給一同迎上前來的夥夫,一面迎向那位五品大人,只道:“無妨無妨,是我此行來得倉促,臨時起意,也未曾及早安排,是故沒個準信,倒教李大人好等了。”
說著又回頭望了眼連笙,示意連笙跟上。
這位長恭口中的李大人,連笙瞅著應當便是江州知府了。眼下已然三更的天,這位知府李大人非但未睡,反還衣冠濟楚站在府前相迎,連笙心中不由咋舌,長恭如今,到底是與以往大不相同的了。想著,足下又急急行了兩步,快快跟上前去。
及至近前,李大人方才仔細打量了她一眼,連笙正要開口問安,卻不想倒是他先開口道:“這位便是連姑娘了?”
“嗯。”長恭一頷首。
“夙夜兼程,連姑娘定是受累了,早已教人打掃幹淨了上廂房,姑娘可先至廂房歇息。”
李大人謙和有禮立於連笙跟前,反倒教連笙愣了一愣,自己今日突如其來的江州一行,知府大人又與她素昧平生,怎會知曉她是何人。愣神片刻,旋即又迅速反應過來,定是長恭先行一步打了招呼。
連笙心裡登時暗罵了兩聲。
嘴上說的是臨時起意,今早來豫王府接她時,也似心血來潮一般,教她毫無準備。眾目睽睽之下跟著長恭走了,以為他是當真倉促決定,誰成想背地裡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連笙心中埋怨,向知府大人略一點頭致謝後,回眸正要拿目光審問長恭,卻就見他抿嘴淺笑一笑,彷彿先已看穿她心中怨懟,道:“天色已晚了,你就聽李大人的,先去歇息吧。”
“那你呢?”
“我與李大人尚有些要事要談。”
“這樣晚了,還談要事?”
“嗯,只因明日一早便要安排,是故非談不可。急是急了一些,不過一會兒工夫也就談完了,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長恭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然而話一出口,卻也突然感到最後這幾個字的莫名怪異。
自己與她一同出京都、赴江州,馬上接連奔行了一日,途中用飯、小憩皆在一處,想當然便覺就寢也應與她一塊兒。心裡想的是教她莫要擔心,偏偏說出口來,倒成了一抹濃濃的曖昧顏色。
眼前連笙當場已是漲紅了臉,瞪著一雙眼睛,目光又驚又急,質問他在說些什麼。
可一見這樣的目光,再又瞧她一副幾欲跳腳的模樣,長恭反而不願解釋了。
只笑一笑道:“還不去嗎?”
一旁李大人應是個怪會瞧場面的,只見連笙氣急敗壞又不好發作的樣兒,一面只有努力忍著,一面又按捺不住想要吼出聲來,小臉憋得面紅耳赤,不由笑笑趕緊上前打圓場。向身後僕婦喊了聲:“快些引連姑娘下去歇息——”
身後一位伺候打雜的婦人迎上前來接過連笙手中行李,方才給了她一個臺階好下。
連笙這一天之中,早晚兩回落於旁人異樣的目光裡,想來也只覺頭皮發麻。於是二話也不敢再多說,只向李大人道了聲謝,便急急忙忙跟著婦人往廂房去了。
這一夜洗漱收拾,又忙到了四更方才歇息。
連笙睡前,聽見院子裡頭一點動靜,院門“吱呀”兩聲過後,便有一串腳步聲徑直往隔壁屋子走。沉穩有力的步子,踏於靜夜,她一聽便知那是長恭。長恭就住在她隔壁廂房,連笙心中念及,頓覺安然無比。蒙著被子躲在床上嘴角掛笑,終於才是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一覺再醒,已是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