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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卷十八 兗陽(肆)

他目光遊移,不敢看她,偏偏連笙卻不解他的尷尬,只半埋著頭小聲道:“躺下暈得厲害,我坐一會兒……”

她既坐著,便需有個倚靠,床柱生硬且涼,他又不好教她一直抵在硬梆梆的床柱子上,於是仍舊只得硬著頭皮攬過她的肩:“那你靠我坐一會兒吧。”

這一坐,連笙沒有再推辭,半也是虛弱不堪,應一聲便將頭倚過去了。

長恭肩膀倏忽一沉,側眼望她,她正乖巧縮著腦袋往他脖頸處鑽了鑽,頸上登時有些酥癢,他正要抬手去拂她的發絲,然而目光勘勘越過頭頂落在她的肩上,雙眸卻是一頓。

正值春末夏初,天已漸而起了暑熱,連笙應是怕熱的,又打小放養,並不太拘尋常閨中女子各樣講究,入夜裡便只著一層裡衣而睡。此刻衣薄貼身,青絲散亂披在肩頭,被那幾縷零散黑發半現半掩地蓋住的,一襲薄衣底下,隱約透出一點底層褻衣的紅系帶來。

長恭一眼瞧見了,竟驀然間又想起了茅草屋中鴛被紅衾,衾涼帳暖。

涼只因他周身燥熱難耐,方而襯出衾被的寒涼,暖卻是纏繞於頸畔粗重喘息,呼吸噴薄的熱浪撩起紗帳以內,軟玉溫香。

身下女子風鬟霧鬢,低吟細細。沉於喉間的嬌弱輕喘,與那眉心硃砂殷紅,一聲一點,一送一頓,跳動不息。

長恭剎那隻覺難以自持。

他慌忙別過眼,強壓下心間腹中蠢蠢欲動的一團火,再不敢動一下。

直到白先生煎好了藥端來前,他就只撇著頭僵坐著,眼神胡亂不知要落到何處,四下亂轉卻唯獨不敢瞧向連笙那一頭。連笙早已沒了精神,只枕著他的肩頸閉目養神,一直便等到白先生叩門的輕輕兩聲響起了,方才緩緩睜開眼。

這一夜長恭給她餵了藥,又替她整理了床榻,直至藥效起了,連笙緩過一些來,他才收拾停當。連笙倒下睡了,他便搬了把椅子守在床頭,吹熄房中燭火,靠於椅上和衣而睡。

這一宿折騰到後半夜,待到兩人入睡時已是醜時過去,然而長恭剛睡過五更便又起了,連笙還在夢裡,他替她蓋好蹬開的被角,輕手輕腳出了門。

他要去尋白先生,今日德仁堂中,他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不單是為連笙,更因此番親眼瞧見她如何得病,心想許是可以順藤摸瓜,或許能夠一解兗州疫病之難也未可知,是故非去不可。可哪想他才甫一出門,卻先會聽見身後一聲:“長恭?”

長青瞧見他大清早的竟從連笙房中出來,詫異至極。

長恭一怔,便又見他望向他身側後的房門:“連笙……不在屋中?”

“她在,還在睡著。”

他照實答他,可話一出口,卻又感覺到這幾個字的分外不對。

“你這是……”

“不是,不是兄長所想的那樣。”長恭有些哭笑不得,慌忙辯白,方才將昨夜連笙患病一事簡要提了一遍,“我正要去尋白先生,與你們一同去醫館,且看她昨日用的那碗野菜粥可有疑問,兄長莫要多心了。”

他模樣有些急,長青聞言遂才將滿心疑竇放下,只是眼裡情緒複雜,一時又難以分說。半是替連笙憂心,半也是心下黯然失落,想到昨夜二人共處一室的種種,最後沉默半晌,仍還是淺淺笑笑,道了一聲:“我不多心,走吧。”

即便是多心了,又能如何呢。

心底的這一聲嘆息,長恭自是不察,見他眉目舒展,便如釋重負一頷首,上前接過他的輪椅,往外行去。

德仁堂中照舊分外忙碌,長恭來便直奔小妮處去,婆婆已然來過送了早飯又回了,他便守著小妮仔仔細細問了一上午,從她如何得病,到連日來病情的輕重,飲食如何,無一不詳。越問便越覺怪誕,依她所言,竟真是自那一日用過那碗肉後才有的病症,往後便一直病著,輕重不定。又問野菜,只說野菜過去也挖,前幾年有饑荒時,便連小妮自己也常挖來果腹,斷不會是野菜出了錯。

長恭只覺亂糟糟摸不清頭緒,可隱隱又感到定是自己疏漏了什麼。直至時近晌午,婆婆再來送飯時,他才匆匆起身,截住婆婆。

向她稟明緣由,老人家臉上亦是驚詫不已:“公子是說,這粥的緣故?”

“並非斷言,只是前來問一問婆婆。”

“可這粥裡不過一點野菜根,公子盡可以拿去瞧。”

她應聲將碗遞來跟前,長恭迅速看了一眼,確實不過尋常野菜而已。心中一時極是不解,又問婆婆:“我可否嘗一小碗?”

“當然當然。”婆婆話畢勻了一碗給他,一邊念道,“定不是這野菜的問題,老身這輩子不知吃了多少年了,從沒有過差錯,粥裡的米又一樣,鍋也一樣,火也一樣,不過給小妮的多把野菜撒幾顆鹽,哪能是粥的問題。”

然而長恭一聽,卻驀地頓住了,端著碗抬起頭來:“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