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過的事,再厚的臉皮也不好撒謊吧,於是便默不吭聲地笑了笑,想她隔了這樣許久,就算是要興師問罪也無憑據了,倒不如大方些,不否認,看還能不能將眼下這樁被逮著的現行給蓋過去。
然而衛無雙見她這樣略帶赧然地一笑,明白已是預設了,陡然竟是臉色大變。
她一直想不通的,覺著奇怪至極,當天那杯下了藥的酒,自己明明親手給了連笙了,又親眼見她喝了下去,斷無誤的,可為何最後卻會下到了自己身上。自己與兆孝卿白日生淫,而連笙卻一點事也沒有!
原是她!原來是她偷去的藥!
衛無雙一時五內震愕有如五雷轟頂,長久以來的積鬱憋悶剎那間全數湧上心頭。當初如若沒有連笙換藥下給自己,自己怎會和兆孝卿廝混到一起,若不是連笙,自己又怎會嫁去兆家。新婚當日便死了夫君,人人皆在背地裡罵她風流,唾她剋夫,她在夫家抬不起頭來,回孃家也覺丟盡了臉。從前被眾星拱月捧在掌心裡的小姐,而今卻成喪家野狗一般。
偏這一切,都是拜連笙所賜!
都是連笙給她下的藥酒,都是連笙害的自己!
衛無雙當場怔在原地,指著連笙說不出話來,指尖抖得厲害,而後突然筆直兩手沖向她的頸間:“我掐死你!——”
連笙一個不防,被她扼住喉,猛地向後退去,雙手本能攀住她的腕子欲要搬開。
然而衛無雙卻似失了瘋樣,兩眼通紅,兩手的力道大得可怕,樣貌猙獰像要吃人。
廚房裡的幾個夥計聽到動靜忙趕了出來,方才勉力拉開她。可衛無雙被拉開後,恨恨的雙眼還緊盯著連笙,猛然一頓,竟卻當場滾下兩行淚來。
她神情可怖,牙齒顫抖咬得“的的”響,話裡恨極投向連笙:“你等著……”
連笙被她掐得幾乎喘不過氣,捶胸捶背地好歹順回來,一時驚魂未定,只急急被人拉了回去,不讓她與無雙再起沖突。
眨眼被架回廚房,人便看不見了。然而衛無雙那對恨毒了的招子,卻是刀刻一般紮進她的心裡,紮得她的心頭惴惴不已。一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湧上心來,連笙忽覺仍然被她掐住一般,透不過氣來。
兆將軍府上。
衛無雙省親而歸,過了二道門,正要折回自己院中,卻在堂上撞見了同樣外出回府的兆忠卿。她低下頭福個身子,道聲“大哥”便要擦身過去,然而兆忠卿凝眉開口,卻又倏忽喊住了她。
本是隻想同她再說幾句話的,可沒料到衛無雙一抬頭,竟會見她兩眼通紅。兆忠卿登時心間一凜:“你這是,怎的了?”
衛無雙剎那隻覺鼻尖酸楚,豆淚“啪嗒”摔落,哭喚一聲:“大哥……”
從前便待自己不薄的,只是當時心高氣傲,不喜這人,可衛無雙又何嘗不知兆忠卿對她乃是巴心兒地好。直到自己如今落了個眾叛親離,舉目無依,竟才覺出他的可貴來。所謂患難見真情,大抵說的便是如此吧。而今她患難了,身邊除他一人,哪裡還有什麼真情。
想著,衛無雙便更覺傷心委屈難以複加,嗚咽哭了起來。
兆忠卿見她梨花帶雨,勘勘也是雙目發紅,心泛可憐,抬手想要替她拭淚,然而礙於長兄弟媳的身份,手在半空又停下了。心間酸澀無比,卻也只得遞了一方帕子與她:“別哭了,同我說說吧……”
“大哥……”衛無雙抬起臉來。
於是連笙如何,藥酒之事,衛無雙皆一五一十地與他道了,連同往日恩恩怨怨,唯有被她隱下未提的,卻是那藥酒,原本是她欲要害人在先。
兆忠卿越聽,便越覺憋火,兩手暗暗攥緊了拳頭,原本那是屬於他與無雙的姻緣……眨眼卻教連笙毀於一旦,心頭立時恨不能撕她粉身碎骨。
連笙害他沒了妻子,衛長青又害他失了弟弟,衛將軍府裡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於是忽然狠狠一拳打在一旁柱上,兆忠卿眼眸絕厲發狠,盯著柱上一行指節撞出的血,轉眼回過頭來面向無雙,聲色陰冷,只道:“你不必哭,交給我吧,我來替你出這口惡氣。”
“大哥……”
連笙正在長青院中陪他起身,冷不防一陣陰風過,打了一個噴嚏,緊跟著便覺渾身顫慄,根根寒毛都豎緊了地一抖。
“可是受了涼了?”長青說著便要解下披風與她。
“不不,不必了兄長。”連笙一番推辭,而後倏然抬頭,便見頭頂掠過一隻黑鴉,心頭不由“咯噔”一下。
黑鴉,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