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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假意柔情

同夜,青林宮的積善軒內,燈火如豆,一抹清瘦身影倚床而坐,反複叨唸著,那日瀕死聽到的話,她願意用孩子的命換他賤命一條。他要跟她形同陌路,恩斷義絕。

只求他,茍活下去,僅此而已。

夜色濃重的讓人無法呼吸,想著曾經種種,皆為前生,現在種種已是新生。不能在尋死覓活,

他還記得,太子太傅餘世存說過,男兒生於世間,便是為頂天地難事而來。

在窗外看來,那個虛弱清瘦的身影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又過了數日,天氣轉冷,隆盛帝緊了緊身上的紫貂皮襖和玄色披風,說道,“天氣冷了,後宮各院的地壟該收拾的就收拾,尤其是皇後那邊。”

劉全給皇帝捧上小暖爐,小聲說道,“後宮各院的用度跟去年此時比要多出一些,還有宮苑沒有修繕好,加上地勢風水問題,比別的院子偏冷清一些。”

隆盛帝手握著暖爐,邊走向錦繡宮邊問,“是嗎?哪個宮。”

劉全小跑兒上來,低聲說,“就剛剛路過的青林宮的積善軒。因為是冷宮也一直沒什麼像樣的地壟。聽說……”劉全看了看皇上的面色。

“接著說。怎麼了”

“聽說那罪人前些日子手上生了凍瘡,本來舊傷未好,現在又添新瘡。”

皇帝冷哼一聲,“一個冷宮的罪人,能茍活於世已是朕的恩德,還想著地壟暖身嗎。後宮吃穿用度本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朕現在賑濟災民,國庫並不充裕,一個罪人而已,你也這麼上心?”

“這……回稟聖上,因前日奴才剛剛置辦炭火地壟這一塊要務,所以才格外留心的。並不是特別關照。”

“那就好,辦好你分內的事,罪人的事兒少操心。”皇帝走著走著忽然煩躁起來。又轉身往回走,劉全心思活絡,知是要去看青林宮的那個罪人。於是小跑著往前追去。

這一日天氣晴朗一些,屋子內又陰冷的很,雖然體力不支,但是在啞奴的示意下,玉蓉還是強忍著不適,走出了屋子,奈何青林宮裡裡外外都是參天古樹,將陽光全都擋在了牆外。他忽的想起來那片玉蘭花圃。

信步遊走,手上鑽心的疼,只能拿棉護手套著。玉蘭是嬌嫩的花草,隨著他當初一病在病,也都差不多死光了。那幾顆翠竹倒是越發的□□蒼翠。

看到枯死的花草,他想起了這皇帝後宮的女人們,賤命一條死便死了,就是化作鬼魂也是不得安息。又想到日前皇後小産,心中憐憫至極。顧不上手上的疼,竟然坐在枯花之中淚流滿面。直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才拭淚回頭。

隆盛帝一臉溫和,走到他面前,仔細捧起他的雙手,小心檢視。隨後說道,“怎麼如此不小心呢,沒有地壟朕可以讓工部派人過來修,沒有炭火可以告訴劉全去辦。何必自己隱忍著,現下傷了手,朕於心何忍?”

那雙溫柔至極的眼眸裡看不出任何兩人之前的嫌隙仇恨。在他瀕死之時,他聽到的只是皇帝命人將他草草掩埋在腳下的黃土裡,在他養傷期間也不見他來問詢。今日這突然的溫柔,讓他心底一片徹骨的生冷。

乖巧的撤回雙手,低頭叩拜,白皙的額頭緊貼著冰冷的黃土,低聲道,“罪臣感念皇上不殺之恩德,奈何臣罪孽滿身,萬死不足以平君怒。茍且活命,不敢奢求更多。”

隆盛帝的笑容霎間僵在臉上,俊朗的容顏看不出的心思。半晌,劉全忽然道,“陛下,凝香昭儀還在等您呢。這青林宮陰冷,保重龍體啊。”

隆盛帝微微一笑,將玉蓉扶起,把他送進積善軒,看著潮濕陰冷的臥榻,面上一絲不悅,“來人,將青林宮裡所有的屋子都修上地壟,炭火長燃至初春。”他脫下黑金秀龍披風裹在了玉容清瘦的身上,知他不要,隨即握住他的雙肩,“玉蓉不要推辭,這件披風是先皇留下不多的遺物之一,想他老人家在天有靈也希望你我兄弟和睦,就收下吧,留作紀念也好啊。”扭頭又吩咐劉全給玉蓉和宮裡的啞僕置辦冬衣。劉全一一記下照辦不表。

從青林宮出來,皇帝又莫名的說,“積善軒這名字甚為拗口,改為罪己軒。待他手上凍瘡好利索了,就命人將地藏菩薩本願經拿給他謄抄,以罪己之心抄滿萬遍,過些日子朕要攜帶抄本前去聖廟還願,責令他不可耽誤時間。”

自此之後,玉蓉的雙手成了太醫院的難題,不停的用藥,他又沒日沒夜的抄經,飲食不周敷藥不勤休息不濟,兩手上肌可見骨。

自從喪子,皇後身體虛弱,豫北侯多次來後宮探訪。皇帝很是不悅,外臣要避嫌,朝會中多有批示。

聽說錦繡宮請了太醫,皇帝馬上派劉全攜昭賜前來問候侍奉,得知凝香昭儀有喜脈,皇帝心裡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心情是幾個月來最為輕松的。於是恩賜凝香昭儀諸多金寶。不日還要攜經前去聖廟祈福。

珠香將自己用厚厚的衣物裹起來,款步來到皇後宮中。見皇後斜倚小榻上看書沒有起身迎接,自有些不悅。面上卻笑盈盈的,“皇後近日身體可好些了?妹妹早就該來侍奉左右的。”

皇後放下書冊,笑道“怎麼敢勞煩妹妹大駕,現在懷有龍嗣,理應好好將養。”

“皇後姐姐,你我雖長幼尊卑有別,但畢竟同出一族。現下妹妹懷有皇子,陛下僅僅是賞賜的金珠之物,並未提及位分。還請姐姐援手。”

皇後命人將桂圓紅棗茶煮好,喝了幾口之後,才慢悠悠的說,“妹妹不必急於一時,姐姐已經上過內廷摺子了,還有待陛下裁決。想必祭拜過聖廟之後,妹妹封妃之路不遠已。”

聽到這句話,珠香才把心安下來,“聽聞陛下不日就要啟程去聖廟祈福了,想必是為了這腹中胎兒之事,皇後身體羸弱,可否陳情陛下帶上香兒隨行照顧。”

皇後放下茶杯,著人將新進的胭脂衣物賞給凝香昭儀。“這是陛下今冬賜的新衣,我看這幾件寬松綿軟,圖案祥和,倒是適合妹妹。至於去聖廟祈福,路途遙遠,車馬疲憊,香兒還是好生在宮中將養,陛下身邊自會有人侍奉。大可不必憂心操勞。”

珠香還要在說些什麼,看著皇後即將小憩,也沒敢叨擾就退下了。回錦繡宮的路上,看到前方慌慌張張的跑出幾個人,她叫隨從喝住,“宮中急行,見禮不拜,成何體統。”

那人有啞疾,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宮女回話,“回稟昭儀,這是青林宮的啞奴,是不會說話的。”

珠香忽的想起了前年在青林宮看玉蘭時候那個長相漂亮的男人。一時興起,隨著啞奴去了青林宮,入目還是那張驚豔的臉,容顏太過出色。只是臉色蒼白,雙手滿是汙血,頹然倒在一片片的手抄紙張之上,那樣的體格,彷彿是白紙上的一片雪花,即將化去。

她愣了一下,趕緊著人去請太醫。她剛要彎腰檢視他手上的傷,有女婢將她拉到一旁,“昭儀千金貴體,可不敢如此觸控一腌臢男子。咱們還是趕緊回宮吧,這地方森冷無比,對貴人身子不好。”

在宮女的提醒下,她忽的想起了宮中對這個青林宮的種種傳言。躍然腦海的不是那些鬧鬼的傳說,而是這位清雅絕色的人物跟陛下的關系。難聽骯髒的話語如海潮一般,只因為那張臉那身風骨,讓她心底起疑。

看著有禦醫前來診治,她帶著宮女轉身回了錦繡宮。心中彷彿落下了一塊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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