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長籲短嘆,想弄個清楚,偏偏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著想著,煩著煩著,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隔天一早,鑰兒還是一樣拎著竹簍去林裡採菇。但因為夜露不重,她在林裡晃了半圈,只尋到零星一點,加起來還不夠讓爹塞牙縫。
嘆了聲,她鬱悶地拎著竹簍回家。
進門,看見爹正坐在木桌前吃飯,但不見她的雲龍大哥。
“吶,稀粥我已經盛好了,吃。”杜老爹記掛女兒昨晚沒吃多少,一見面就吩咐。
她點點頭進灶間洗手,出來還是看不見穆瀟,才小小聲問:“雲龍大哥還沒起床?”
打從被撿回杜家,穆瀟便和杜老爹同睡一房——病人穆瀟睡床,主人杜老爹則是鋪個草蓆睡地上。
“你不是不理人家?”杜老爹莫測高深地望著女兒。
“哪有?”她小嘴一癟。
杜老爹哼。“還說謊!你昨晚明明沒正眼瞧過人家!”
“那是因為我昨天很累了。”她替自己找著藉口。“他人呢?”
“在後院練習走路。”杜老爹喝了一口粥。“他不是央你弄來兩根柺杖?”
所以說,他是鐵了心要離開。她心裡一沉。
“在想什麼?”杜老爹一邊吃飯一邊睡她。“愁眉苦臉的。”
“只是在想雲龍大哥的傷。”她就事論事,先把昨兒下午鬧的別扭擱一旁。“爹覺得他好到可以搬出去住了?”
杜老爹搔搔耳朵。坦白說,還不成事,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雲龍的傷少說也該再休養個十幾二十天,可是啊……杜老爹一瞟女兒表情,就覺得還是心狠一點,早早把雲龍送出家門的好。
杜老爹嘆氣。真的不是他在杞人憂天,實在是屋裡的氣氛太曖昧了,他好歹也年輕過,哪裡看不出孤男寡女情愫初生的微妙。
所謂快刀斬亂麻,要斷,就只能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下手。所以杜老爹決定,等會兒飯吃完,立刻到村頭問問誰家還有空屋子。
“不管他好了沒有,人家既然提了,我就得去辦,你總不能叫爹拿繩子綁著他,不讓他搬吧?”
“那吃的喝的呢?”鑰兒再問。“他一個人有辦法弄?”
“放心。”杜老爹把胸口拍得砰砰響。“他腳傷痊癒之前,爹每天都會到他屋子裡走走探探,你就把飯菜燒好,我帶去給他。”
她搖頭,就是覺得放心不下。
“反正就這樣了。”杜老爹揮揮筷子,不給她抗辯的機會。“總之爹現在就去打聽,你快點把飯吃吃,後院還有好些活兒得弄。”
“爹!”她跺腳。
杜老爹充耳不聞,飯碗一放,眨個眼出門去了。
杜老爹出去不過個把時辰,空屋子便找著了。
是村前蕭家的老磨房,之前賃給一個姓元的老頭。年前老頭跌傷了腿,被他家人接了回去,什麼時候回來不曉得,屋裡鍋碗瓢盆樣樣都有,只是髒了點。
蕭家開價兩吊錢,杜老爹算算值得,允了蕭家之後,立刻找來鑰兒一塊兒打掃。父女倆清了半天,總算有一點家的樣子。
“怎麼樣?”杜老爹領著穆瀟進門。“我的眼光不錯吧?”
站一旁的鑰兒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滿額頭的汗。
她知道他花了一上午時間在練習走路,也知道他柺杖使得比昨天還好。早上爹出門的時候,她就看他拄著柺杖,在後院一遍一遍地走著。他也知道她站在那兒看他,可是兩人都沒說話。
她打定主意遵守她的“承諾”——從此不再理他,而他也打定主意,在記起自己姓名過往之前,暫時離她遠遠。
但他並不喜歡這個決定。她明明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要閉上眼睛關上耳朵假裝沒看見她。他身體每根骨骸都喊叫著希望跟她說話,再見她甜甜的笑顏,但他還是強硬地告訴自己,這樣對她比較好。
喜歡不能當飯吃,這是他幾日寄人籬下的省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