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寺內,就有寺僧迎了上來,知曉二人身份後領著往後殿去了。要說起來,梁朝兩任皇帝都愛聽六安寺住持元慧大師講禪,也曾頻頻招大師入宮,主持祭祀大典,這六安寺也被封為皇家寺廟,專闢了一處為皇家貴胄以及達官顯貴的女眷等參拜。
邁進後殿,項瑤和項青妤摘去了帷帽,自有丫鬟把帶來供奉的東西交到沙彌手上,兩盞鎏金蓮花燈裡添滿了酥油,又點了蓮花型蠟燭,供上鮮花淨果點心,雲雀最後擺上一對燙金凸字檀香供在案前,頗是誠心。
“施主來得不巧,元慧大師還在替人做法事,估摸還得一會兒,不若請二位到禪室稍作歇息?”小沙彌上前行了個合十禮說道。
項瑤頷首,讓其領路,沿著青石小徑,只見西側一處精緻別院,十步之外一座紅亭,隱約可見兩名男子坐在裡頭對弈。項瑤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跟著沙彌入了女眷待的後舍禪室,小小庭院,一株菩提樹高聳,蔭翳落下,青瓦牆頭一抹紅色尖頂映入眼簾。
二人同小沙彌合十別過,項青妤站在庭院裡眺望四周,不掩欣賞之意,“倒是個清淨地兒。”
項瑤拉著她坐在了石桌前,“可有子奚公子那句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複春的意境?”
項青妤一怔,隨即眸光深了幾分,唇角抿笑,“被你這麼一說倒真有那麼點兒。”
“姐姐這般喜歡子奚公子的文集,可有想過真人長得什麼樣兒?”項瑤突然發了問道。
“唔……”項青妤沉吟片刻,依著品書之後的感覺在腦中勾勒出人物印象,緩緩道,“大抵是個痛失所愛的貧寒書生罷?”
“痛失所愛?”項瑤臉上掠過一抹古怪神色,下意識地瞥一眼牆頭。
項青妤未有察覺,作了解釋道,“否則如何能作出兩綢繆,料得吟鸞夜夜愁這等詩句。”
“……”項瑤失語,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那是樊王為他母妃而作。
“瑤兒你這兩日怪怪的,還突然說要來六安寺還願,我怎麼不知道你何時來許過願?”項青妤後知後覺地詢了道。
項瑤正愁要如何引起這話題,就聽項青妤提及,嘴角微揚,“先前母親身子不適我就來這兒發過願,姐姐那會兒跟秦老夫人一道回秦家省親,所以才沒一塊兒罷了。”
“說來也巧,許過願後未多久,就得人提示郡縣有位神醫,有妙手回春之稱,前陣兒我特意差人請回給母親看診,調理之下,已經恢複良多。”
“難怪我瞧著嬸娘這幾日氣色不錯。”
“是啊,姐姐也知道我娘那是陳年舊疾,我爹一直掛心,沒想到竟能有被治癒的一日,為此還忍痛割愛賞了我一直想要的那幅春山花月圖。那神醫現下被爹爹安排在城南窄巷別院,姐姐要有個不舒服的,盡管去看看。”
“你可別烏鴉嘴。”
隔著一堵牆,紅亭裡端坐的二人面前棋局鋪開,打平的局面,手執墨玉棋子的男子背對後舍,墨白木槿花鑲銀邊的寬襟衣袍腰間配以精緻雕刻的環首刀,肩上趴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貂,毛絨絨的尾巴一掃一掃,甚是慵懶。烏發高束,卻並未挽就成髻,以一枚墨簪作固定,在小廝通報了院牆內是哪家姑娘後便一直維持著執子未落的姿勢。
在他對面,一身雲紋錦緞長袍,玉帶束腰的俊美男子同樣在聽到那對話後停滯了片刻,半晌,唇畔勾起一抹淺淡笑意,挑了眉,隨之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響,意味深長地重複了道,“項太傅家的?”
“……”棋局上,黑子差了一招,落敗。然棋子的主人顯然已經心思不在這上面了。
“王爺,恕臣失陪片刻。”
同一時刻,項瑤尋了藉口離開後舍回到了後殿,遣退了身邊的丫鬟邁了腿兒進去,雙手一闔跪在了蓮花蒲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