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外頭仍舊只有小栓子一人在值夜,蹲坐在小杌子上正靠著石壁打盹。
穆溪知也沒想吵醒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在李忠專屬的那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將手裡拎著的藥包擱在了旁邊的矮幾上。
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洞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李忠看到他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微微躬身笑著道:“相爺怎的還沒歇息,可是裡頭缺茶水了?”
緊跟著便一腳將還在打盹的小栓子踹醒,罵道:“沒日子睡的東西,連相爺出來了都不知道,看雜家不剝了你的皮。”
穆溪知入夜之後便不再吃東西,但容易口渴,習慣夜裡起來飲茶,這一點身邊跟久了的人都清楚。
而李忠作為皇上的貼身內侍,曾經無數次跟隨皇上夜入相府,並親自替二人守夜,所以對於相爺的一些小習慣,自然更是記得牢牢的。
所以下意識便以為相爺是夜間口渴出來找水喝。
小栓子被李忠那一腳踹得整個人登時就清醒了,一邊連聲告罪,一邊爬起來去小碳爐上拎水壺。
跟在李忠身後回來的小路子也忙去櫃子裡翻找茶葉。
李忠則親自拿過一套茶盞,剛放到矮幾上,便一眼瞧見了擱在上頭的紙包,眉心頓時狠狠的跳了幾下。
第一個念頭是,這包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第二個念頭是,相爺知道了。
小木屋雖然是臨時搭建,結構簡陋,但那裡頭放著的都是給皇上用的藥,所以平時都是由甲二暗中看守,除了他,任何人都進不去。
能暢通無阻進到木屋裡,並且將這包拿出來的人,怕是隻有相爺了……
想到這裡,一向沉穩冷靜的李大總管也無法淡定了,一滴冷汗猝不及防的從額頭淌了下來。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只剩下三個大字——完蛋了。
穆溪知看了看突然僵住的李忠,又看了看低落在矮幾上的那滴汗,心中微微嘆了口氣,道:“李公公,本相有要事相問,且先將你手下的人屏退吧。”
李忠聽到頭頂落下的聲音,才彷彿猝然回神,連忙直起身體朝兩個小徒弟道:“你們先去洞外守著,沒我的話誰都不許進來。”
小栓子和小路子相視一眼,同時應聲離去。
二人剛走出山洞,李忠便直接朝穆溪知跪了下去:“奴才知錯了,還請相爺恕罪。”
這些日子,相爺與他說話向來都是以“我”自稱,而剛剛用的自稱卻是“本相”,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麼,但他心知肚明,相爺已然是動怒了。
所以現在最明智的選擇,不是解釋更不是狡辯,而是主動請罪方為上策。
穆溪知的確是一直在壓著怒意,只不過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即便是胸腔裡已然湧起滔天怒意,臉上也不會顯現出一星半點。
他甚至還低低的輕笑了一聲,“李公公言重了,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本相又豈敢治你的罪?”
李忠一聽心裡更加叫苦不疊,連忙叩首道:“相爺說這話實在是折煞奴才了。在奴才的心裡,您同皇上一樣都是奴才的主子,相爺有什麼話盡管吩咐,奴才一定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