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師鳧是空桑氏最高智者。他已經活了數萬年——雖然對於大羅金仙而言,數萬年只是區區,但在人族而言,爭的是朝夕。
所以數萬年很長。
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神魔、精怪。但常昆是最奇怪的一個。
是人,但又有些不同的地方。修為高深,卻在他面前沒有傲慢,反而很謙卑。這顯得非常的奇怪。
真人互相之間,也未必都是平等。修為比大巫師高的,平輩論交,但也不會露出謙卑。
大巫師畢竟不知道,常昆是他們的後輩子孫。
常昆從不以修為高低論人。他現在面對的,不是比他修為低的誰誰誰,不是螻蟻,而是自己的祖宗。
常昆道:“大巫師是智者,我有很多很多的疑惑,想要向您請教。”
大巫師笑道:“你的疑惑是什麼呢?”
說著話,兩人已登上空桑山之巔。空桑山不是無回部落的小山包,這座山有十萬裡之高。雖然在大荒仍不起眼。
不過對於兩尊大羅金仙而言,十萬裡也不是多遠的腳程。
大巫師用枯槁的手拭去積雪,就地坐下來。常昆在他面前,相對而坐。
“一顆樹籽,它落到泥土裡,生根、發芽、成長,經歷風霜雪雨、經歷萬物磨礪,從許多災害中走出來,最終成長成為一棵風吹不倒、雷劈不滅的參天大樹。那些風霜雪雨的磨礪,是一定的必要的嗎?”
“如果有某種手段,可以避開這些磨礪,讓這顆樹籽在溫暖無害的環境中生長,它會怎麼樣?”
大巫師聞言,笑了起來。
他攤開手,一粒樹籽落地,沒入積雪之中。但他的法力,將積雪融化,保持良好的溫度和環境,在法力的刺激下,這顆種子眨眼間生長起來,倏忽已是百丈高。
然後他收回了手,收回了法力。頓時,十萬裡高的山巔上,冰冷的狂風吹來,如刷子一樣,將樹的枝葉刷的一乾二淨,咔嚓一聲,這樹轟然斷裂,倒下了。
常昆頓時無言。
大巫師道:“這天地之間,任何一個存在,它要存在下去,需要的,都是自身的強大。而自身的強大,是風霜雪雨、是生命和火焰的磨礪中得到的。如果有一種力量,能讓它安然,那麼這種力量是否是永恆的,能一直讓它安然呢?”
“如果能,那便可以。如果不能,那便不可。”
“我種植了一顆靈根,就在我的門前。我並不禁止雷霆去劈它,也不禁止風吹它、雨打它。我只會給它鬆土,給它基本的生存條件。”
“沒有什麼能做到一切,沒有什麼能保護一切。人王是如此的強大,可也要族人們每一個都努力掙扎。”
“就像我,我無法確定我能為空桑氏的族人們指引多久,也許明天,就有一尊神魔來到這裡,然後我戰死。我不能給族人們永恆的保護。我只能用我的智慧,為族人們指引出變強的方向,而不能一個人扛起一切,不能一下子讓族人們都驚天動地。”
常昆咀嚼著:“是啊,沒人能做到一切。”
可以有限度的做一些有益的事,但無法擔負起所有,也擔不起所有。
常昆忽然覺著,自己特麼的是多想了。
他能做到什麼?就憑是未來來的人麼?這天地之間,多少強大的存在,常昆現在又算的了什麼呢?
於人族而言,大羅金仙恐怕不在少數。多他一個,能起到多大作用?
或許他因著先知先覺,有超然的目光,有許多奇妙的主意。但注意,在大荒,一切東西要實現,是基於能抵禦神魔精怪的前提。
否則生存都是問題,什麼亂七八糟的奇思妙想都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