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宋通政使有些不好意思地握拳掩了掩口鼻,咳嗽幾聲後道:“嗯……這位是林大人,你應該見過他吧……”
幽蘭臉上的笑意如盛開的玉蘭一樣:“奴婢見過這位大人,只是今日才知大人尊姓。”
說罷,再次屈膝行禮,又道:“奴婢見過林大人。”
宋通政使有些不自在地道:“今日和林大人說起凝香苑,他突然就提到了你,說那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駙馬一把拉住了手臂,頗有些著急道:“宋大人,還是我來說吧。”
宋通政使愣怔一下,立刻醒悟過來,謊話說起來畢竟得一個一個地圓,便笑道:“是我逾越了,還是林大人自己說才好。”
“大人是要聽曲子嗎?”幽蘭一臉真誠地問。
宋通政使被幽蘭逗笑了,看了一眼駙馬,意味深長地問:“就先彈兩首吧,林大人,您覺得呢?”
“好。隨便彈你喜歡的便是。”
幽蘭點點頭,懷抱琵琶,彈了一首《南風知我意》,又彈了一首《寄情》,聲音如石上清泉,潺潺流動,細膩纏綿。
“彈得好!”宋通政使拍了拍自己和駙馬身邊的位置道:“坐過來,跟我們一起喝點兒熱乎的,暖暖心。”
幽蘭侷促地起身,等婆子將琵琶接過去,規規矩矩地坐在兩人中間,替兩人倒滿了酒。
宋通政使又取了一個酒杯倒滿,推到幽蘭面前,舉著酒杯對她道:“我不勝酒力,跟林大人喝得也差不多了,這最後一杯酒就跟幽蘭姑娘喝了。”
說完,他徑自碰了幽蘭的杯子,一口幹了杯中酒,跌跌撞撞站起身道:“我得去躺一刻鐘,就一刻鐘,你們不許走,聽到沒!”
說完,他就朝著書櫃方向左搖右晃地走去。
幽蘭以為他認不出路了,卻見他將書架一推,書櫃中間突然左右挪動,多出一道門來。
眼見宋通政使消失在書架背後,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幽蘭茫然無措地埋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只聽駙馬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幽蘭微側著頭,用一雙懵懂的眼睛看向他道:“宋通政使尊稱您為林大人……應該是比他的品階還要高的官吧……”
駙馬勉強一笑,自飲了一杯,笑道:“林蕭,認識嗎?”
幽蘭輕輕地搖頭,垂頭抿唇,雙手緊張地交疊在一起,頭上的白玉流蘇隨之輕輕晃動,在她臉上映出微微閃光:“幽蘭入京不久,見過的和知道的貴人甚少,且幽蘭不夠聰慧,記不得貴人容貌……”
駙馬看著眼前那個輕輕摩挲著指尖,臉色微微泛紅的少女:“那……駙馬林蕭你知道嗎?”
幽蘭臉上剛爬上來的紅暈急速退去,她一雙杏眼瞪得滾圓,幾乎是跪趴著離開了木榻,顫聲跪於林蕭面前道:“幽蘭不知是駙馬,不該與駙馬說話,不該來見駙馬,求駙馬開恩,求寧華公主開恩。”
林蕭看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女子,剛才她的眼裡明明全是歡喜,是燦爛的明媚的暖陽,是春日枝頭輕輕搖曳的花。
他只是撕開自己的面具,那些美好就全然都不見了。
林蕭失望至極:“你就怕成這樣?”
幽蘭帶著哭腔,強撐著把話說得清楚一些:“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妓,入不得駙馬的眼,求駙馬留我一命……”
“啪!”盛滿酒水的杯子在幽蘭身邊炸開,碎片濺在幽蘭的臉上,在她的下巴劃出一道血痕。
林蕭怒目道:“你怕的不是我,你怕的是寧華公主!你怕她知道後殺了你,是不是?”
幽蘭點頭,抬頭迎上林蕭憤恨的眼神,眼眶裡盡是血絲,咬牙道:“是,幽蘭只敢愛慕林大人,不敢愛慕駙馬。”
林蕭緊繃著的臉微微有了鬆弛,他望著仰頭看向自己的幽蘭,那雙眸子裡有膽戰,亦有決絕:“求駙馬放我回凝香苑。”
駙馬長吸了一口氣,望著爐火上冒著熱氣的酒水,聲音低了幾分:“你就從來沒想過,我會護著你?我讓宋大人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難道不是為你著想?”
幽蘭微張著唇,混沌的眼眸有了些許清明。
駙馬下榻,用手指輕拭去她下巴上的一絲血跡,蹲在她面前道:“只要你願意,我便會想盡辦法護著你。”
幽蘭的身子依然如落葉一般顫抖著,她微聳著雙肩,思緒混亂地埋頭道:“我害怕,可是,可是我也捨不得……”
“不會有事兒的。”駙馬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拍著她抽泣的背,低聲道:“我不會讓她知道你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