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惱羞成怒的傅五公子又補一句。
葉鳳歌不以為意地笑著推了推他的肩膀,“快去,瀝文少爺等你呢。晚些我請阿嬈給你另送一碗藥來,你可得好生喝了啊。”
“那你也得好好種菜,不許找別人幫忙!”對於她莫名其妙的捉弄,以及自己心中暗暗生出的期待,傅凜越想越慪。
偏生葉鳳歌還在他身後挑釁般地哈哈笑,活像個成功捉弄了人的頑童。
他與裴瀝文一道並肩朝書樓的方向走了幾步後,實在氣不過,便揚聲吩咐道,“閔肅,你在這兒盯著,她若使詐偷懶找別人幫忙,記得來告狀!”
“是,五爺。”
閔肅像個蝙蝠似的自廊簷下倒懸著露出頭來,恭敬地應道。
在閔肅的“監工”下,葉鳳歌苦哈哈拎著小鋤頭將主屋廊下那一溜空地翻了一遍。
她懶怠久了,體力不算頂好,加之又是個從未當真做過什麼農活的人,挖一鋤頭喘三下,略顯狼狽。
喘著歇了片刻後,又在承恩的指導下親手將那包小白菜的種子點上,這才拖著軟踏踏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中。
外間靠牆的花幾旁,一個清漆桐木雕花小匣子靜靜躺著,秋日午後的陽光在房門被推開的瞬間傾瀉而入,給那匣子抹了一層華麗的鎏金。
葉鳳歌順手拿起那匣子走到窗下的坐榻前,踢掉鞋子上榻盤腿而坐,額角懶懶抵著窗欞。
徐徐將蓋子掀開後,她盯著裡頭那個掐銀絲的束發小冠出神。
前幾日她一直在傅凜的寢房中照應,沒顧得上這東西,就一直任它在這房裡擱著;今早醒來見傅凜好轉,她回房準備沐浴更衣時瞧見匣子,才又想起這茬來。
該不該送給傅凜,她從早上回房時就開始猶豫,方才在傅凜面前反反複複,也是因為心中躊躇的緣故,並不是當真無聊捉弄他的。
買下這小發冠那日,她沒思慮太多,只是想著自己無端端為尹笑萍幾句話,就丟下傅凜跑到臨川躲了幾日,若認真追究,可算她翫忽職守,待回來時總該表示點歉疚之意。
記著他生辰將近,又難得今年她攢了些錢,就打量著送個像樣的賀禮讓他高興高興,不動聲色將這事翻篇算了。
可她萬沒料到,傅凜進了臨川城後竟有那樣大的反應,眼見躺了幾日才好,若是又因著她這件在臨川城買下的禮物,再被勾起些什麼難受的心緒,那反倒弄巧成拙了。
葉鳳歌怔怔坐在窗下思前想後好半晌後,驀地自嘲低笑。
“瞧我這回瞎折騰的,都叫個什麼事兒啊?”
無端端因為尹笑萍的幾句話心煩意亂,轉頭就躲到臨川去。
在大通繡坊蒙頭大睡幾日後,又覺自己庸人自擾,便想著買件禮物給傅凜權當賠罪。
東西買回來了吧,又怕再惹他難受,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她活了二十多年,就數這半個月最莫名其妙,淨做些自己都說不出來為什麼的事,沒頭沒腦的。
葉鳳歌將那燙手山芋般的盒子蓋好,咬著下唇掂量著。
再過不到十日就立冬,通常她師父都是立冬前後來替傅凜診脈,照例也是會單獨同她談談的。
“到時若師父看到這東西,我才真是有嘴說不清。”
想到自家師父那雙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葉鳳歌不知為何莫名心虛,手中那匣子似乎更燙了。
不然就,扔了吧?
她拿著匣子出了房門,踢踢踏踏走出老遠,忽然又停下,依依不捨地將那匣子再端詳一番。
肉疼啊,花了她好大一筆錢,為此還欠了鄺達那鐵公雞的債呢。
可這是男子的束發冠,她若留著自己用,也是古怪得很。
她幽幽嘆了口氣。
“鳳姐兒,你別突然這麼陰森的嘆氣,”神出鬼沒的閔肅忽然又以倒懸的動作從廊下支出頭,黝黑的面龐上寫著緊張,“嚇我一跳。”
葉鳳歌被他的突然露面驚得後背一涼,周身汗毛倒豎,連著後退好幾步才站穩。
扶額定了定驚魂後,抬手就將那匣子朝他砸去,“你才嚇我一跳!”
什麼鬼毛病?喜歡窩在房簷下就好生窩著,猝不及防倒吊個腦袋出來,是想嚇死誰啊!
以閔肅的身手,那個匣子自然是被他準確地接住了。
“算了,相逢即是有緣,送你,不想要就扔了吧。”葉鳳歌翻著白眼沖他無力一笑,轉身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