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許半山,大皇子殿下向你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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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滔滔,貫穿整個洛州,蜿蜒曲折千裡,最後進入江州,彙入天望洋。
一艘中等體型的大蓬船順水南下,滿開大帆,開波斬浪,速度快極,船後留下一道翻白水沫。
燕天明裹緊了衣服,扯到了被紗布層層捲起的傷口,痛的一咧嘴,在柳依依的攙扶下緩緩走到船頭,僅剩的右目看著江岸兩旁飛速後退的漫山紅英,難掩眼中激動,離家將近一個月,卻像過了許多年,歸心似箭。
柳依依卻是專注地盯著燕天明的側臉,遲疑了一下,素手輕輕摸上壞人再也睜不開的左眼上的刀疤,柔聲問道:“壞人,還疼嗎?”
燕天明搖了搖頭,緩緩抬手,握住少女在他臉上撫摸的纖纖玉手,移到胸前心髒處,輕聲一嘆道:“這裡疼。”
柳依依被他握住手的時候臉色微紅,聽他一句話後,神色一悲,眼圈一紅,輕輕道:“我知道。”
燕天明松開她的手,撫在船舷上,笑了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沒有了一隻眼睛,卻讓我看清了許多以前看不清的事。”
柳依依及腰長發被迎面江風吹拂舞動,她撥開遮住臉頰的頭發,轉頭看向江面,目光迷茫,道:“壞人,我以前以為自己有點瞭解你了,但是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也發現越來越不懂我自己了,以前見村口的老黃頭殺雞時濺出的雞血,也會怕的一天吃不下飯,一晚睡不著覺,但是現在看到那麼多人死在眼前,卻越來越無動於衷了,壞人,我這是怎麼了?”
燕天明摸了摸瞎掉的左眼,輕聲一笑,淡淡道:“人總是會長大的,曾經覺得比天還重要的事情,長大後看來也就是無所謂罷了。”
柳依依似懂非懂,輕輕嗯了一聲。
燕天明伸了個懶腰,又扯到了傷口,一呲牙,笑道:“依依,我想喝酒了。”
柳依依柳眉一豎,哼道:“你傷還沒好,不準喝酒。”
燕天明一臉苦相,用手指比出個“一點點”的手勢。
柳依依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不睬。
燕天明拗她不過,苦惱地嘆了一口氣,道:“喝酒不行,喝茶總可以吧。”
柳依依眼眸一彎,嘟嘴道:“這還差不多。”說罷回身進了船艙,隨便用熱水泡了一杯茶,將滾燙的茶杯遞給燕天明。
燕天明看了看被熱水沖的亂七八糟的上好茶葉,愕然半晌。
隨便澆了一杯熱水,就是泡茶了?
燕天明無奈搖了搖頭,知道依依不諳此道,也就無所謂了,反正也算那些文人吟的“素手一壺茶,茶香女子香”,也就不計較這粗糙的泡茶手法了。
反正抱怨也無用,說不定腰間軟肉還要被羞惱的少女給擰七八個來回,燕天明才不會做這等虧本的生意。
柳依依見燕天明盯著茶水愣了半晌,也看了看,臉色一紅,吶吶道:“我不會泡茶,我、我讓梅大哥幫你泡。”說罷就急忙伸手,要去奪回茶杯。
燕天明一避,怒道:“誰敢說你泡的不好,我削他去!”不等少女有什麼反應,便仰頭一口喝盡了滾燙的茶水。
柳依依臉色一紅,被他逗得展顏一笑,奪下空茶杯,嗔道:“喝的這麼快,也不怕燙到。”
燕天明含笑搖頭。
柳依依輕哼一聲,轉身走回船艙,眉間神采雀躍,走路只差沒有蹦蹦跳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