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有主意,魔物之軀不是問題。”楊心問喃喃道,“問題是魘夢蛛網……”
尋常人的心魄受不住蛛網,哪怕陳安道受得住,楊心問也不會叫他遭這種罪。
那一條條的蛛絲,都連線著一個?教?眾的心魄。這些人日日的夢魘都這般送來?,要接觸魘夢蛛網,便?要將這些聯系全部切斷。
蛛網中?的人,也便?不複存在了。
楊心問雙手枕在頭後面,架起?腿來?,盯著樹杈間的鳥巢:“畫先生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為了活命,絕不可能告知我畫皮術的術陣,可在畫皮術完成之後,我又該怎麼摧毀魘夢蛛網?”
交給?師兄去做?
不行,那樣風險太大了,如果師兄沒能控制住蛛網,無首猴可還在裡頭。
“還有如果要用畫皮術,我是自願的,可師兄肯定會抵抗,怎麼樣才能叫他聽話,下藥嗎?還是用一席朝露?不行不行,他會今時禪宗的心法,幻境沒有用,只能是下藥。可是下什麼藥?我懂個?屁的醫理我下藥……”
無首猴……還有無首猴和畫先生,這倆玩意兒不除幹淨永遠是後患,可他媽的怎麼除?還有那什麼姓盛的,放那麼個?隱患在身邊,師兄到?底是怎麼想的?蛛網裡的那些人怎麼辦?真把?他們扔出來?等著他們散魂?
“啊!”
楊心問突然大叫,把?在他旁邊覓食的鳥兒嚇得險些飛不起?來?。
他驟然翻了個?面,雙手雙腳在石頭上?撲騰,好像在平面上?游泳,又像小孩子在地上?賴皮:“煩煩煩煩煩煩煩煩煩煩!!!!煩死了!他大爺的都些什麼爛事兒!”
“怎麼料理後事兒都能這麼麻煩!”
楊心問好像忽然瘋了一樣,時而在石頭上?時而鳧水,時而上?躥下跳,時而如蛆蟲般蠕動,時而像鹹魚般翻面。偌大個?後山被他攪得群鳥不寧,蛇鼠都快從冬眠裡被喊醒了。
鬧騰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覺得悶,垂頭喪氣地坐在石頭上?,看著面前?一隻迷路的螞蟻四?處亂撞。
他搓了搓臉,半晌自言自語道:“他給?自己安排後事時也這般煩惱嗎?”
“為什麼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螞蟻聽不懂,螞蟻還在四?處亂撞。
“你真蠢!”楊心問沖螞蟻亂發脾氣,“你怎麼連路都不認!”
螞蟻聽不懂,螞蟻並不打算接受他無端的辱罵。
楊心問抱著膝蓋,蜷縮成了一團,須臾又癱了下去,就這麼盯著頭頂的葉片發呆。
他也不知道這樣待了多久,日暮西?沉,螞蟻都不見了,可能找到?了路,可能已?經死了。婆娑的樹影如一張破爛的網攏在楊心問身上?,他自那晚來?的夜風抬起?頭,慢慢坐起?身來?。
楊心問掃了掃身上?的雪,攏暖了一捧雪水來?,沖著臉上?驟然拍去。
雪水沿著他的鼻尖和下頜落下,鬢發微濕,那眼裡的惶恐、煩躁、不安、悲傷,在雪水落地的瞬間,便?同它一起?融進了雪地中?,倏忽間不見了。
楊心問抬臂,用袖子擦了擦臉。
“今天翹了課。”楊心問再抬頭,冰冷的臉上?驟然撕開一個?俏皮而真摯的笑容,哼起?了小曲兒,朝著霧淩峰一蹦一跳而去,“不知道師兄打算怎麼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