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哪有什麼飛鳥啊。”另一個?長明宗的弟子扭頭道,“只有會飛的妖獸而已,別盯著看,這群長翅膀的妖獸眼神?很好,看到發?亮的東西就會激動,你小心眼睛。”
“是?嗎……”彥度飛遲疑道,“乍一眼看像是?尋常的飛鳥。”
而且朝著他們前進的地方而去。
“休整結束了。”前頭的人紛紛站起身來,抽出了劍,“日出前可能就要交戰了,都做好準備。”
一月的追擊消磨了所有人的鬥志,他們像是?被馭屍人驅趕的屍體,麻木地橫跨了大半個?北岱,哪怕在要迎敵的現在,也不?見多少人振奮起精神?。
“ 無論贏不?贏都不?一定能活啦。”一人說,“只是?我家裡早就沒人了,也沒什麼牽掛,死就死唄,至少瞧著壯烈些。”
又一人說:“比起去做什麼莫名其妙的夢,死在邪祟手下聽起來也沒那麼差。”
還有人說:“反正都要死了,至少宰了那個?姓楊的叛徒先。”
只有唱曲兒的那人沒說話,他好像哼到高潮的部分?了,輕易不?肯斷。
彥度飛勒緊了兵匣的背帶,對著夜空長出了一口氣?。
不?眠不?休地追到這裡,自己又到底想做些什麼呢?
或許是?太累了,彥度飛有一瞬的恍惚,自己好像忽然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座紅火的戲臺,沒有戲子在臺上?,或許是?幕間,而周圍有許多旁的聽眾,只是?面容匿在暗處,他看不?清。
再一眨眼,那幻象又消失了,想來是?旁邊的人唱了太久,才叫他有了這樣的錯覺。
“快跟上?。”
周遭有人喊著,看到寨子了!
鬼蜮之中沒有城郭,只有幾個?相鄰的寨子。那寨子裡住著各種各樣的魔物和邪修,據說在仲夏之夜裡,那寨子的虛像會在千裡之外的海面上?出現,變成海上?的鬼城,魑魅魍魎踏水而行,浪濤聲掩蓋了那些魔物的厲聲狂笑,只剩那影影幢幢的鬼形,似乎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有鳥叫。
彥度飛抬起頭,紅光自透亮幹淨的天?幕中射出,那潔白的飛鳥沿著那一線天?光疾飛而去,他的目光追在那飛鳥之後,落在那鬼寨的最頂端的草蓋之上?。
草蓋上?坐著一個?少年,那少年背對著方出的圓日,坐在草蓋上?,兩條腿懸了下來,雙手撐在兩側。
葉珉喊了些什麼,彥度飛沒有認真聽。他只是?看著遠處楊心問背光的那張臉,沒有恐懼,也沒有得意,長而密的羽睫低垂著,神?色平靜,帶著些微不?可查的哀傷。
像是?在為誰送葬。
“天?日重光,欣遇著天?日重光。今日裡拜新?恩,紫泥三降,驚醒了短夢黃粱。”
彥度飛忽然明白了。
他再度置身在那戲園裡。戲臺亮了起來,三絃驟響,曲笛再出,周圍響起了喝彩,他看清了在他身邊的聽眾。
“聽什麼曲子?”秦葬擰著眉頭問,“豈不?曰玩物喪志,自甘墮落!”
“別這麼說,勞逸結合嘛。”海之伸了個?懶腰,“而且這都快結束了,對吧,度飛。”
彥度飛一愣,怔怔地望著他們兩個?。
隨即輕且慢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嗯。”彥度飛放下了自己的兵匣,像是?卸下了千鈞的擔子,與那一眾他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亡者?一同看向了戲臺。
“這是?最後一折了。”
取自戲劇《清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