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面前,我怎敢自稱——”
珠環男子一頓,他忽而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略略低頭?看去,卻是一隻手?夾著劍身的碎片,割開了他的喉嚨。
他背上一沉。
“你到底是什?麼?”地上那小胖子顫抖著雙唇,看向了自己——或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後那個人。
已經被切得粉碎,卻不知何時又?聚成了人形的心魄跳到了他的背後,割開了他的喉嚨,隨即是他手?上的線,再接下來是心髒。
他像是夜裡走?在山崗上的人,不知何時背起了一個屍鬼,那鬼渾身赤裸,雙腿絞著他的腰背,一手?勒著他的脖子,尖銳的齒爪要了他的命,唯有頸邊的呼吸欺騙著他,叫他覺得這還是個活人的小孩兒。
“哈哈。”
這笑聲已無法再從他裂開的喉管中發出,可珠環男子還是自敞開的胸膛裡震顫出了一絲笑意。
他是對的。
這仙門早就已經邪祟橫生。
跟他們沒什?麼兩樣。
魔獸和人傀在頃刻間停了下來,他們身上縫補的絲線化為粉塵消散,一具具倒了下來。
楊心問松開手?,跳開了幾步。那網眨眼間便?徹底消失,珠環男子在地上了無生息,楊心問隨即撿起了自己剛才脫下的血色外袍,重新穿上。
“好餓。”
想那墮化之力重塑肉身也不是做白功。楊心問只覺得自己一時餓得前胸貼後背,看著面前被他嚇得魂不附體的姚垣慕面前,他竟覺出了這肥頭?大耳的東西?肉質鮮美,看得他口?中生津。
“你問我我是什?麼東西??”楊心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小豬仔,“我還想知道呢。”
姚垣慕尖叫著往後爬。
楊心問沒追上去,他近來很討厭聽見尖叫聲,因為他的夢裡時時縈繞著這玩意兒,姚垣慕臉上那副嚇破膽的樣子他也討厭,倒不是覺得狗咬呂洞賓,只是這臉也是他夢裡見到的蠢樣。
人人都這般害怕,人人都這般驚懼。
可這些人分明?是能死?的,怎麼不找把刀自盡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嫌棄地抽了那珠環男子身上的腰帶往自己的身上系。才殺了個活人——至少自稱是活人,他竟一時還沒什?麼感覺,只覺得餓。
肚子好餓。
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這副樣子要去哪兒怕是都不好走?,要是跟師兄學了那個什?麼仿影藏身術就好了。
或者?自投羅網一番,讓李正德這什?麼天下第一來剮兩刀,瞧瞧能不能——
日已西?沉,晚風蕩開了些許濁氣。
楊心問正可惜著這“酒池肉林”裡全是魔物不是人,沒東西?給他下嘴時,卻忽而聞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香氣。
他愕然地抬頭?,便?見一隻長得壯實魁梧的兔子朝著他奔來,黑毛紅眼,乍看像只黑犬,長得跟魔獸是一卦的,若非楊心問現下餓得沒力氣,已經要一腳踹過去了。
香味是兔子身上的,卻又?是兔子從別處帶過來的。
楊心問心尖一顫,抬眼看向那兔子奔來的方向。
隔著這滿地的屍骸,他和那一手?拄著烏木杖,一手?提著燈籠的身影四目相對。
楊心問在夜間也能視物,此時他也能清晰地看見,那人穿著白衫,卻又?披著與往日不同?的黑氅,如一縷嫋嫋升起的輕煙,被沉沉霧靄壓了下來,扣在這骯髒不堪的人世,叫衣角染上了血色。
似是匆匆而來,此時氣還沒有喘順,卻已踏過累累屍骸,追在兔子身後向楊心問奔來。
楊心問的腦子一時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