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來?這?樓中的,竟根本沒幾個人。
他見翠青已走到了他們面前,長甲自指尖長出,前帶彎鈎,無聲息地越過楊心問,想趁著隔間的黑暗去勾他身後的陳安道。
“翠青姑娘。”楊心問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拉近了些,和?聲道:雖然感情淡了,可也到底是我的親弟。”
他一邊說著,一邊散出些魔氣來。
翠青聞到那味,面色劇變,猛地抽手後撤,驚叫道:“既是同儕,為何與這?仙門中人混在一起!”
“冤枉!”楊心問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既為妖禍,又為何要在京中與人為伍?”陳安道起了個明火訣,繞過桌子?,走?到了翠青面前,“公然買賣人口,你?們?究竟許了衡陽公什麼好?處?”
翠青的臉上已浮現出飛鳥的面羽來?,眼白泛黃,眼珠放大,胸膛變寬變大,那件薄紗已經發?出了隱隱的撕裂聲。
“生意場的事,怎能說好?處。”翠青的聲音尖似鳥鳴,“京官許我們?些口糧,我們?替他退治別的魔物——若非我們?,這?京城裡的人都該被分食幹淨了!”
“如今欽天監重整一載有餘,想來?也用不上你?們?了。”陳安道說,“可衡陽公還養著你?們?。”
翠青眯著眼,後退幾步,捂胸垂淚道:“你?們?欽天監的與太子?相親,四皇子?自然也得有所打算。”
“什麼打算?”陳安道在火下細細端詳著翠青臉上的黑絨,“鬧這?麼大,就為了殺太子?黨?”
翠青像是怕火,連聲音都帶顫,急急跑了兩步,竟是撲到了楊心問的身後,怯怯道:“是、是又如何?你?們?欽天監如日?中天,若是四皇子?倒了,我們?這?些當年退魔的功臣,必是要被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
她說著便嗚嗚哭了起來?,攥著楊心問一邊的袖子?,好?不可憐的模樣。
楊心問扯了扯袖子?,半晌嘆道:“你?躲我身後做什麼,你?瞧不出我倆是一夥的嗎?”
“一夥的?公子?說得什麼胡話,你?可知他到底是誰?”翠青含淚眨了眨眼,“兮山陳氏百年世家,代?代?能人飛升,歷來?眼裡容不得沙子?,當年的盛家跟伏蘿港被他們?堅壁清野,如今的墳山崗和?梁州又被這?小家主攪得天翻地覆,但凡跟‘魔’字沾點邊的,這?位陳家主沒留哪怕一個活口,跟他一夥,公子?是要找死啊。”
楊心問眯了眯眼,似是有所松動,嘴上仍道:“可他說了要與我好?的。”
“你?這?是昏了頭!”翠青跺腳道,“他今日?失算,竟敢孤身一人來?此,想來?是仰仗公子?你?魔氣陰鬱逼人,修為高深——可過了今夜,他必要殺你?!不若你?我聯手,今日?就將他有去無回!”
樓下叫價聲四起。這?群魔物在黑暗中視物無礙,恐怕整個樓中就只有陳安道一人要藉助這?火光才能看清東西?。
就像在陰暗處生出的夜明珠,不知死活地在周遭覬覦的視線下發?著光。
楊心問像是被那狂亂的氛圍刺激了魔性,他壓低了聲音,輕紗觸在了翠青的頭頂:“他生得這?樣好?看,若是殺了,豈不可惜?”
翠青聞言大喜:“可惜什麼?你?瞧我如今這?張人皮!難道我一個鳥妖能生出這?種模樣來?嗎?都是先生給做的!你?若喜歡他的皮,便跟兄弟姊妹們?約好?,待換了皮,就要跟你?好?,讓你?玩!”
“我們?妖獸可比人放得開。”翠青的嗓音開始打轉,每個尾音都似能顫出一段情來?, “你?想玩什麼都是許的,必然比那冰碴子?要更讓公子?得趣!”
那邊的冰碴子?聞言依舊平淡,像是彬彬有禮地等他們?商量出個章程來?。
“先生?”楊心問問道,“先生是誰,能有這?樣的本領?”
“自然是魔修高人。待你?提了這?小子?的頭去,那便是大功一件!便是你?自己想再換身皮,先生肯定?也願意給你?換!”
“當真?”
“當真!”
楊心問反手抓住了翠青的脖子?,而翠青的長爪離他的後心不過幾寸!眨眼間被他生生震斷了指甲,鮮血直流,整個人被楊心問反手按著脖子?壓在了桌上。
“說話就說話,怎麼還要害你?公子?呢?”楊心問掌心一用力,壓得那鳥脖子?一動不能動。
隨後一聲鳥啼,疾風襲來?,只見?那翠青身後的鳥翅膀驟然破皮而出,鳥羽似鐵簽般直取楊心問門面。
楊心問躲都懶得躲,但又怕割壞了他的鬥笠,讓陳安道看到了臉,只得抓著那鳥脖子?往後一摜,摔得那翠青眼冒金星。
他旋身一翻,重重踩在翅膀中間的脊骨上,單腿前壓,俯身從她頭上摘了根羽毛下來?,看了半晌道:“這?麼穿紅戴綠的,結果是隻烏鴉?”
“烏鴉有銜光亮物歸巢的習性。”陳安道見?他們?打完了,才不急不慢地走?上來?,“你?下來?,她要被你?踩死了。”
楊心問吹開了那鴉羽:“嘖,本來?說的好?好?的,她怎麼忽然就動手了呢。”
陳安道抬眼看他:“沒能扒了我的皮,楊兄弟很是失望?”
“你?這?人偷聽?怎麼只聽?一半。”楊心問從那半人半鳥的妖物身上跳了下來?,就落到了陳安道跟前,“後面那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