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裡霎時驚叫聲四起,那叫聲摻著狼嚎犬吠,鳥鳴猿嘯。
“司仙臺的來人啦!救命啊,樓主救命啊!”
“畫先生!畫先生在何處!”
“不能飛!樓頂有人!”
“這、這些貨物怎麼?辦?”
這是哪裡,楊心?問自言自語道?,是這裡。
是魘夢蛛網。
是席露一朝。
大洞上方四道?金光飛過,四柄長劍縱橫,每一柄劍上都淩然立著一人,其中?一人身?著白袍,面帶金蓮半遮面,儼然是司仙臺的神使。
樓中?的妖物見了神使,立馬沖著大門逃出,可才剛露了個頭,便看見屋外已經被提燈士團團包圍,站在最前?面的方司晨,單手扣著那一跑就會消失不見的馬,稀罕道?:“好東西,好能耐。”
上方的神使道?:“陳安道?人在裡面,你們欽天監道?竟也不進?去救人?”
方司晨冷笑一聲:“陳仙師叫我們守在外頭,說今日這樓裡的一個都不能跑,全都得記在案上,閣下?可別叫我難做。”
“放肆!”那金蓮半遮面的神使怒喝,“司仙臺在此,你個興浪境的膽敢猖狂!”
“誒,神使才應當說話注意些,瞧不出優勢在我嗎?”
神使冷笑:“你的優勢?”
“正是。”方司晨拍拍那馬,“你看不出,我們人多嗎?”
屋內一時混亂不堪。
“來得真快。”陳安道?皺了皺眉,複看向畫先生,“司仙臺已來人,先生要?早做決斷。”
畫先生彎下?了腰,慢慢地撿起地上他落下?的兩?顆牙,半晌搖了搖頭。
“我不做決斷。我們家從留在京城那日開始,便已約好絕不做決斷。”
陳安道?心?下?一淩,衣袍翻飛,抽符起陣:“為什麼?要?殺季左知和?唐軒意?蕊合樓本已是眾矢之的,為何還要?堂而?皇之以這種下?策參與奪嫡?”
“那不是我們做的。”畫先生說,“不管仙師你信不信。”
樓頂大洞裡飄進?紛揚飛雪,吹得樓內的香氣成了股肅殺的冷風,那冷意如?有實?體,剜下?人的血肉,滴下?了血來。
滴答。
紅雪從上方旋落,陳安道?猛地抬起頭。
他聽見了鳥鳴。
但那裡卻空無一物,只有四具還在劍上飛舞的無頭屍。
無形的死亡在剎那間索了那四人的命。
下?一個就是他。
時間在此刻靜止,陳安道?感覺自己似是聽見了雪花落地的聲音。他當然沒有這種好耳力,他一個靈脈不通,連修士都算不上的人,當直面這連身?形都看不見的魔物之時,便不過螻蟻。
飛雪與月華照亮了整個蕊合樓,黛藍的天幕似縫補在樓頂的一寸錦緞。
雲層湧動,疏星似不過咫尺。
陳安道?閉上了眼。
緊接著他便陷入了一個懷抱之中?,那懷抱發著燙,用了死勁兒去抱他,而?後猛地帶著他滾身?出去,與一道?紮在地上的飛羽擦身?而?過。
他睜開眼,先是看到一隻巨鳥現形在樓間,彷彿要?將整個樓屋都給撐破,畫先生從二樓縱身?躍下?,跳到了鳥背上。
隨後,他的視線便被輕落的白紗攏住。
不過一寸的距離,周遭都似已被那鬥笠上垂落的白紗隔斷。人聲,打鬥聲,一切的紛擾在此刻遠去。
陳安道?靜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