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首猴自知沒趣,如一縷青煙般散了。
楊心問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面上不動,心裡卻疑竇叢生。
尋常入夢,無首猴總會將他套進夢主?所?認識的?某個人或物的?身體裡,或者直接就?變成夢主?。這樣能使?得他的?心緒和認知被夢主?所?影響,越發難以分辨虛實真假。
可是這次,夢主?不僅對他的?影響很小,甚至根本不認識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楊心問可不覺得這死猴子的?賭命局有那麼好贏。
他本想直接溜進夢主?的?宅子裡再一探。但邵宅一夜燈火通明,邵長澤剛看到了那種東西,有些怕黑,根本睡不了。
只點自己屋裡的?燈,便?襯得外面更黑,點了院子的?燈,那些沒點燈的?屋子便?看起來幽深可怕。下人來去匆匆地忙著點燈,楊心問就?是身手再好,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混進去,只能偃旗息鼓,明日再做打?算。
他在?城裡飛簷走壁,隨後尋了個廟觀落腳。這京城的?廟跟浮圖嶺的?破廟無法相?提並論,牆角不見?蛛網,團蒲也是新的?,供奉的?佛像也沒被偷得缺斤少兩,門口甚至有人把守。
楊心問從窗子溜進去,把外袍往地上一鋪,躺下後又將鬥笠蓋在?臉上。
他毫無睡意,只是閉著眼靜待天亮,線香的?氣味縈繞在?他鼻尖,屋外狂風不止,身下的?地板冰涼,寒氣透過那外袍沁如他的?脊背和肺腑,他也懶得運靈力?驅散,左右不會被凍死。
快了。
楊心問心想。
他就?快要出去了。
那一點既不能表露在?臉上,也不能訴諸於口的?急切在?他胸腔裡鼓動,但很快又散了。他厭惡這種只有一步之遙的?感覺,每次有這種感覺,就?代表這又是一個陷阱,又是一場幻境。
明知是陷阱,但他還是跳下來了。
不安感比夜色更濃重,且不會隨著破曉而散去。
天剛剛亮,楊心問便?起身戴好了鬥笠,回?到了昨晚出事的?主?街。
邵長澤已經被請了過來,細長的?眼下掛著的?眼袋,能有他眉毛眼睛加起來一般大,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剛下完早朝,換了朝服便?匆匆趕來,被那姓方的?司晨顛來倒去地詢問昨日便?已交代的?事。
不知為何,那屍首還未收殮,就?這麼放在?原處沒動。周圍雖然封了起來,可封陣外已經擠滿了一圈的?人,又是好奇又是驚恐地對著裡頭的?屍塊指指點點。
楊心問問了個同為地屬的?提燈士:“這都一晚上過去了,怎麼還不把屍體運走?”
那提燈士負責看著封陣,不讓人進來,很是悠閑地蹲在?一旁。聽?到有人搭話便?回?道:“此事傳到監正大人那兒?,監正大人夜裡下了命令,說誰也不準靠近屍首,他朋友今天一早要來看。”
“監正的?朋友?”
“不錯,就?是——”
話未說完,便?見?一輛白身黑頂的?馬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楊心問眯了眯眼,覺得這車的?配色可真晦氣,乍一眼還以為是出殯用的?,卻見?一群提燈士已經急匆匆地站起身迎上那馬車。
“監正大人。”那姓方的?司晨沖著馬車行禮,一旁的?車夫掀簾,隨即便?見?一個身著紫袍,頭戴小冠的?青年走了出來,一副眼高於頂,目下無塵的?矜傲模樣,偏偏那雙眼一大一小不對稱得厲害,是個天生的?陰陽眼。
白晚嵐揮揮手:“都散開,讓我朋友看看是個什麼事兒?。”
楊心問靜立在?原地。
那車裡又伸出了一根烏木撥開了簾子,隨即便?見?到一點黑色的?衣角,那人垂著眼,頷首掀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