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沒有松開循齊的手,就這麼靜靜地握著,像是有所依靠,若一鬆手,黑暗無邊,耳畔無音,就像是被關入了小黑屋裡,看不見聽不見。
無窮無盡的黑暗,在慢慢地將她吞噬。
她內心害怕,但沒有表露出來,反而詢問她不在京時,京城內的事情。
循齊一一回答,就連與徐祭酒一起吃餛飩的事情都沒有遺留,但將徐祭酒試探她的事情隱瞞下來,只說兩人相遇是巧合。
她問她答,顏執安身姿不動,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像是有所寄託一般。
時至午時,阿元領了一位大夫回來。
循齊起身,顏執安依舊不動,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腦海裡浮現一個可怕的想法,她來了這麼久,左相從未動過,一直都是這個姿勢。
她不由看向她的眼睛,她看過去,目光灼灼,而左相毫無察覺。
這一刻,循齊覺得心口有什麼在撕裂開了,她試探性伸手,在左相眼前晃了晃。
左相沒有動。
阿元也注意到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顏執安,循齊卻捂住她的嘴,輕輕搖首,然而,她的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
老大夫看著兩人的動作,即刻明白過來,道:“左相,我給您診脈。”
“好。”顏執安淡淡回應,恍若無事人一般,她還囑咐一句:“循齊,我渴了。”
“好,我去給您沏茶。”循齊故意說一句,而後看向阿元。
阿元會意,她出去吩咐婢女沏茶。
老大夫診脈,呼吸凝重。
屋內落針可聞,循齊緊緊地望著左相,往日那雙威儀的眼睛,今日卻失去了神采,看似清冷,實則無神。
她想哭,卻又不敢哭。
“大夫,如何?”顏執安有些慌,罕見地開口詢問。
老大夫遲疑,想到病人看不見,便說:“您是不是覺得自己聽力不如以往?”
顏執安頷首,“昨日尚可,今日便覺得差了許多,是不是到了明日,我便聽不見了?”
“或許會,您這樣的毒,不會致命,卻比致命更令人痛苦。”
老大夫的聲音十分沉重,“您會慢慢地失去五感!”
一句話,令循齊天旋地轉,失去五感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五感是什麼,可失去五感呢?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都會慢慢消失嗎?
循齊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惶恐,可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不敢呼吸,不敢哭,甚至不敢動彈,任憑眼淚滑下來。
“這是何毒?”顏執安語氣輕松,沒有想象中的痛苦與慌張,“我還有幾日會失去聽覺?”
“說不好。”老大夫神色也十分凝重,“我只在醫書上看過此毒,不會解,此毒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喚‘釋懷’。”
五感盡失,便是人生的釋懷。這是製毒者想到的。
顏執安輕輕笑了,笑容帶著些勉強,“這個名字真好聽,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卻覺得是釋懷,我猜此毒並非是中原人制成的。”
“這個、我不知曉,您待我回去繼續查查醫書,我會開藥壓製毒性,讓您好受些。”老大夫也是無可奈何。
他不會解毒,只會壓製毒性,讓那一日慢些到來。
顏執安的眼珠終於動了動,習慣性看向門旁,可她無論看向哪裡,都是一片漆黑。
最終,她放棄了,閉上眼睛,讓自己好受些。
“勞煩您了。”顏執安平靜地道謝。
老大夫這時看向循齊,少女哭得似個孩子,卻又不敢發聲,他思索道:“要不要告訴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