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若得空,去看看意安,她剛入宮,會不適應,您去看看,如何讓她適應。”
循齊的聲音不高不低,顯得幾分空靈。
內侍長哪裡肯走,立即跪下來,勸說道:“陛下,您不能讓先帝陛下不安心,右相泉下有知,也會憂心的。”
他實在沒有辦法,搬出兩位過世的長輩。
饒是如此,循齊依舊不為所動,但態度擺得很認真,“阿翁,朕已上過藥,再是尋常不過的傷,不會要了朕的命。朕困了,您瞧,還有這麼多事情沒有處理,你再這麼吵下去,朕看不完也處理不完。”
“那您看完這些去休息。”內侍長拗不過她,唉聲嘆氣地爬起來。
循齊粲然一笑,道:“朕聽阿翁的。”
內侍長憂心忡忡去退出去,轉而去看養在宮裡的小縣主意安,父親謀逆,她卻被接進宮裡,皇帝稱按公主規制來教養,個中含義,他也明白。
陛下還年輕,卻在準備立儲一事。
一日間,朝臣進出不停,皇帝想休息卻抽不出時間,忙至黃昏,悄然回到中宮。
女醫苦候,見陛下歸來,忙迎上前,道:“陛下想要傷口快些好,您得休息。”
“朕知曉。”循齊答應得飛快,女醫見她配合,便不敢再說什麼。
誰知一連五六日下來,傷口不見好轉,反而惡化,嚇得她就哭了。
“你哭甚?”循齊也意識到嚴重,無力掙紮,“去請院正過來。”
吩咐過後,她便昏睡過去。
夜間,荒蕪多年的中宮星夜燈火,院正著急忙慌地趕到中宮,本以為是其他女人,未曾想到皇帝躺在了鳳床上,女醫在一旁哭哭啼啼,他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女醫哭哭啼啼地將七日來的事情說了一遍,驚得院正想打人,“你是何膽子,敢私自處理陛下的傷勢。”
罵過一通,院正親自去看皇帝的傷勢,夏日炎熱,於傷口癒合而言,並非善事,唯恐發炎。
可皇帝的傷口不僅發炎,皮肉趨於黑色,他不敢懈怠,立即去診脈。
內侍長聞聲而進,緊張地看著院正,“如何?為何不見癒合?”
“陛下勞累,得不到休息,這是其一,其二,只怕是毒。”院正把脈後,愁得眉毛皺了起來,“陛下這是怎麼了?”
內侍長也不知曉個中原委,出宮一趟,回來就傷了,問又不說,查又查不到。
“不管如何,先給陛下治傷。”
“傷口腐爛,先割去腐肉。”院正掃了一眼小女醫,“你去準備。”
吩咐過後,他請示內侍長,“陛下的腿暫時不能行走,您看?”
明日有朝會,皇帝不肯示弱,再這麼下去,腿都要保不住。
“等陛下醒來。”內侍長不敢做主,小皇帝的性子,他見識過了,萬一鬧騰起來,無人管得住。
女醫準備好用具,藥也送來,女官喚醒皇帝,先將情況說明。
循齊聞言後,沒有急著發怒,相反,卻笑了,似是釋懷,輕嘆一聲:“是毒啊。”
“陛下?”女官急得哭了,鼻音很重。
“無妨,聽院正的。”循齊抬首,蒼白的面上浮現笑容,並無往日的陰鬱,甚至寬慰女官:“別哭,你是管事的,你這麼一哭,下面的人該有多慌,更該穩重些才是。”
女官將至三十歲,比皇帝年長八.九歲,如今卻不如皇帝沉默,又羞又急,道:“陛下出宮一趟,怎地將自己弄傷了。”
循齊淡笑道:“是報應。”
是她的報應。
女官不聽她的了,轉身去幫女醫。
傷口處,肌膚腐爛,呈現黑色,以刀輕輕剔除,院正親自操刀,回頭看向皇帝。皇帝不緊張不煩躁,就像是無事人一樣。
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