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齊這才注意到桌上的點心,是桃花的模樣,麵粉化作了花瓣,一瓣瓣,栩栩如生,模樣喜人。
循齊被逼無奈,咬牙吃了兩塊,囫圇吞棗般吞下去,隨後拿眼睛剜著顏執安,好像在說,我吃完了,你該走了。
顏執安頷首,但不走,尋了一旁的坐榻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
她出爾反爾,循齊又是一氣,不理她,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又過一個時辰,皇帝直起身子,卻見人還在,她站起身,對方立即走來,她回瞪一眼,顏執安似乎感覺不到她的怒氣,執意去扶著她,不忘提一句:“山長說了,近日腳不要落地。”
“你這副模樣很討厭。”循齊忍不住埋怨一句,說完,顏執安驚詫抬首,她卻低下頭,不去看她。
話狠毒,但很快,露在外的耳朵卻紅了,顏執安莞爾,不與她計較。
回到榻上,宮娥魚貫而入,將熱水送進來。顏執安屏退她們,打算自己給皇帝清洗。
循齊本是睏倦,見她伏低做小,心中不捨,便拂開她,道:“朕已處罰過無情,顏家的事情也結束,你該走了。”
“不喊退下了?”顏執安後退一步,險些被推倒了,站穩身形,“陛下就當臣來贖罪。”
“不用。”循齊炸毛了,想要說什麼,顏執安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小祖宗,別亂喊了,她們都在外面,趕我出去,她們會怎麼想?”
循齊說不出話,睜大了眼睛,眸色澄澈,水潤潤的,下一息,便咬她的手背,嚇得她收回手。
“屬狗的嗎?”顏執安又羞又疼,循齊卻冷冷地笑了,“你敢犯上。”
顏執安噗嗤笑了,笑得循齊臉色發燙,像是被人狠狠羞辱過一番,恨不得將眼前的人趕出去。
“躺下。”顏執安呵斥一句,扶著皇帝躺下,不忘提醒一句:“你若再鬧,她們都進來,看你鬧脾氣嗎?陛下威儀何在?”
她絮絮一番,循齊還想譏諷一句,顏執安說:“還想捂著嘴巴嗎?”
“你……”循齊瞪了一眼,顏執安莞爾,擰幹帕子,擦擦她的臉頰、脖頸,再往下的時候,皇帝捂緊襟口,“別過分。”
顏執安笑得說不出話來,循齊冷哼一聲,翻身就要走,她又將人按住,“沒擦好,回來。”
“顏執安,朕也想打你。”循齊氣呼呼。
顏執安卻一副隨君處置的模樣,輕輕地給皇帝擦拭手臂。數年不見,她消瘦許多,疼痛折磨,食不下咽。
她哀嘆一聲,將心疼掩下,道:“明日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可好?”
“是你瘋了,還是朕瘋了?”循齊又是一句譏諷,“卿不必這麼討好朕。”你做的飯能吃嗎?繡個香囊都磨磨唧唧的。
顏執安睨她一眼,捲起她的褲腳,右腿依舊是腫的,與左腿相比,看上去,十分怕人。
看著傷腿,顏執安頓了頓,循齊不知她做什麼,試圖動了動腿,顏執安回身,道:“陛下忍一忍。”
她擰了帕子,輕輕敷在腳踝上,熱意氤氳,循齊呆了呆,望著她的背影,一時無言,無意再用言語刺激她。
小皇帝安靜下來,殿內靜悄悄的,顏執安覺得怪異,回頭去看,人已閉上眼睛,許是累了。
她沒有多想,擦拭過後,喚來宮娥,將熱水端下去,自己坐在榻前,靜靜地看著她。
一人醒著,一人裝睡,誰都沒有說話。
夜闌寂靜,裝睡的時間久了,自然就睡過去了。循齊渾渾噩噩地睡過去,還是夢見了竹屋。這回竹屋前沒有瘋子,而是一襲藍衫的顏執安,她立在臺階上,迎著光,如無暇的玉人,毫無瑕疵。
這一眼,就讓循齊沉迷其中。她在想,這人看著好看,怎地會那麼無情呢。
她走過去,顏執安朝她伸手,但這回,她卻後退了,搖搖腦袋:“你心裡沒有我。”
“我心裡有陛下的。”顏安目露悲憫,主動走下臺階,朝她伸手,“過來,好不好?”
她的溫柔、她的情意,在這一刻展露無遺,可循齊覺得痛苦,尤其是心口,疼得揪了起來,她不理解她的改變。
“你寧願拋棄權勢也不願低頭的,顏家一事,過去了,你可以回到想去的地方,不必委屈自己。我既然答應你們,就一定會守約,不會讓你們半生所託,成為笑話。”
“顏執安,回去罷。”
循齊後退一步,此刻,顏執安走下臺階,光落滿周身,似乎給她鍍上了一層神女般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