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蘇悲憤難抑,猛地跳了起來,錚,青螭劍出鞘,刺向樂之揚。
樂之揚閉上雙眼,一動不動,劍尖到他心口,微微一緩,悄然停住。樂之揚心生詫異,張眼望去,葉靈蘇渾身顫抖,眼中淚水滾動,忽然松開劍柄,當啷,長劍墜地,葉靈蘇淚水滾滾落下,瞬間泣不成聲。
“葉姑娘……”樂之揚心生歉疚,“你若下不了手,令我自盡也行,總而言之,我不慎害死令尊,這一條命就是你的。”
葉靈蘇沉默一下,伸袖抹淚,狠狠瞪著樂之揚,微微咬牙道:“此話當真?”
“當真!”道,“要殺要剮,剖腹挖心,隨你所願,我絕無異議。”
葉靈蘇目光悽然,暗淡下去,過了片刻,輕聲說道:“我要你活著!”
樂之揚一愣,沖口而出:“為什麼?”
“你說過……”葉靈蘇幽幽說道,“死了一了百了,活著才能受盡折磨。”她略略一頓,“我要你活著,能活多久算多久,頂好活一百年,一千年,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受盡痛苦煎熬。”
樂之揚一時呆住,他打量葉靈蘇,猜不透她話中真假,半晌說道:“葉姑娘,我生意全無……”
葉靈蘇冷冷說道:“你若想活,殺你才有意思,你若想死,我偏要你活著。你說了,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許你死,你就得活下去!”
這些話字字句句,毒刺一樣紮在樂之揚心頭,奈何他畫牢自困,先前把話說滿,再無反悔餘地;這麼一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唯有茍且偷生,日夜傷心悔恨,永遠活在對朱微的愧疚和思念當中。
葉靈蘇說的沒錯,這樣的日子,才是最大的懲罰,活的越久,懲罰越深。
樂之揚無奈斷了死念,沖葉靈蘇深深一揖,說道:“姑娘若改主意,我隨叫隨到。”
轉身抓起棺木,連帶屍首,棺木數以百斤,樂之揚拎在手裡,如拈燈草,他大踏步走出靈堂,無人膽敢阻攔,眼見他飛身一縱,上了屋簷,形如一隻巨鷹,兩個起落,消失不見。
葉靈蘇坐倒在地上,血氣沖喉,咳嗽起來,殷紅的鮮血濺落在地,心口劇痛難言,彷彿撕裂了一般。
“葉指揮使……”徐妃分開人群,踏入靈堂。她雙頰飛霞,妙目流波,慶功宴上的醉意尚未退去,此刻環視靈堂,一臉錯愕,“這、這……”
葉靈蘇拭去口角鮮血,拾起長劍,冉冉起身,說道:“王妃,指揮使就別提了,你還是叫我葉靈蘇吧!”
徐妃眼珠一轉,笑道:“也好,那名兒叫來累贅,我託個大,叫你靈蘇吧。”
葉靈蘇身心俱疲,還劍入鞘,冷冷說道:“朱微的遺體,樂之揚取走了。他武功太高,我也挽留不住!”
徐妃沉默一時,嘆道:“他二人情深愛重,勞燕分飛,令人惋惜。十三妹倘若有知,想也情願跟著他去,王爺和寧王囿於皇家顏面,或許有些生氣。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說服他們!”
“我放心什麼?”葉靈蘇冷笑,“這些事,我半點兒也不關心。”
饒是徐妃冰雪聰明,也猜不透葉靈蘇的心思,她親眼看見葉靈蘇甘冒奇險,於萬軍中奪回朱微的遺體,後來獨守靈堂,也數她最為悲慟。而今一派漠不關心,先揚後抑,讓人捉摸不定。
琢磨半晌,徐妃說道:“靈蘇,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你說吧!”葉靈蘇沒精打採。
徐妃道:“都是女人家的體己話兒,這兒說不方便,還是去你房裡說吧。”
葉靈蘇點頭應允,二人離了靈堂,來到葉靈蘇歇息的小院。
徐妃端著茶杯沉吟一時,笑著說道:“靈蘇,你以後有何打算。”
“我本想過了頭七再走。”葉靈蘇沉默一下,“如今打算明早離開。”
“你真要走了?”徐妃細長的眉毛微微皺起。
葉靈蘇意興蕭索,懶懶地不想回答。徐妃躊躇一下,笑道:“王爺跟我有個主意,不知道當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