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周老二對他就不怎麼耐煩了,一聽這近似於敷衍的回答就更惱火,“當然是……”
“為了你的命,你最好謹慎些。”
穆離鴉抬手,兩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沒怎麼用力,周老二就覺得整條手臂麻得沒有知覺,都不像是他自己的東西。
“你,你做了什麼?”
即使鬆了手手臂也還是沒有恢複知覺,周老二捂著手臂恨恨地盯著他瞧,還不等說出更多話來,麻子就又尖叫起來。
“老二,我的臉好痛,好痛,好痛啊!我好痛啊!”
“閉嘴,鬼叫什麼?”周老二開口就是呵斥,沒想到麻子突然抬起頭來看他。
這麻子整張臉已糊滿了粘稠的鮮血,一滴,兩滴……沿著下頜往下淌,“我好痛啊,老二,我……我的臉怎麼了?”他的手、臉上都是血,茫茫多的血。
“我的臉,我的臉……”他夢囈般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好痛啊。”
“老二,我怎麼了,你說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他的眼神閃了閃,“老二,你怎麼,滿臉都是血……好多血,好多血,你……你看不到嗎?”
聽到他這麼說自己,周老二將信將疑地在臉上抹了一把。
什麼都沒有。他正要斥責周麻子裝神弄鬼,就看到自己掌心漸漸浮現出了血紅色……血,都是血,腥臭的,溫熱的鮮血。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突然舔到了某種帶腥味的液體。
“這是……什麼?”
“是厲鬼的血。”
是誰在說話?他試圖用袖子擦掉那些血跡,卻怎麼都擦不幹淨。後知後覺的,染了血的地方像是火燒過一樣疼痛,他捂著臉,咬緊牙關才沒有讓自己大聲呼痛。
而麻子已經縮成了個球,在地上瘋狂打滾,想要藉著冰冷的石磚來平息那業火焚身的劇痛。
“你的答案呢?”
穆離鴉半點不為他二人慘狀所動。
“什麼?”
被劇痛侵蝕,周老二已經快記不得對方問了什麼問題。
“開棺嗎?她要分娩了,急得很。”
什麼恐懼什麼顧慮都被拋到一邊,只要能讓這份痛楚停止,哪怕是讓他做畜生都可以。周老二不停地點頭,“開,開棺,馬上就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穆離鴉做了個“停”的手勢。
上一刻還在肆意蔓延的血跡突然停了下來,周老二和麻子癱在地上喘氣,難以想象自己居然就這麼被放過。
“早這麼說就好了,差一點連我都救不了你們了。”
靈堂裡手臂粗的蠟燭快要燒到了頭,蓄滿的燭淚一汩汩地往外淌,在桌子上凝固出層層疊疊的浪花來。
自打決定開棺以後,周老二和周麻子就一句話都不敢說,像拔光了毛的鵪鶉一樣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看穆離鴉繞著棺材,敲敲這裡又摸摸那裡,似乎在決定該從哪裡下手。
“這棺材誰做的?”差不多看夠了,穆離鴉一邊做著開棺前的準備工作,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與他二人閑聊,“手藝挺不錯的。”
鬼門關前走了遭,周老二又變回了那副畢恭畢敬的哈巴狗樣,先前那副橫沖直撞的霸王模樣反倒像是幻覺。他抻著脖子,膽戰心驚地瞄了眼那口沉重的黑木棺材,這才討好地說:“是……是村裡的一個老師傅,幾十年了,村裡人棺材都是在他那定的。您要是看得上的話,等,等這事解決了,我帶您去看看他唄?”
“不必了,某上無父母叔伯下無兄弟姐妹,要棺材做什麼?”
這周老二馬屁還沒拍完就被穆離鴉不鹹不淡地噎了回去。
他手臂隨意地搭在棺材上,“松木棺,十頁板,怎麼著也刷了五六年的漆,用在白喜事上是再合適不過。可據我所知,這周容氏一介孤女,非富非貴,如此厚葬,也不怕折煞了?”
周老二被他說得白毛汗直冒,轉頭和麻子對視,發現他同樣也盯著自己看,眼神惶惶不可終日,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辦,老二,他……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啊!”要不是怕穆離鴉聽見,麻子只怕要尖叫出聲。
“閉嘴!”
周老二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卻對裡頭那個女人怎麼死的門兒清。他瞥了昏睡不醒的周仁一眼,恨不得立刻上去把他搖醒質問他有沒有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東西。但不管是有還是沒有,他們都擔不起事情敗露的風險,一定不能讓這兩個人安然無恙地離開村子。他垂下眼睛,遮住那抹隱晦的兇光。不能是現在,現在他們還有求於他,等這女妖怪伏誅,他們再來好好算算先前的那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