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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鶴之衣 (1)

天京在北,他們越往天京去周遭氣候就會越寒冷,購置冬衣已是鐵板上定釘的事,至於要去何處購置……

“姜氏鋪子的事情暫且放一放。”

就在外頭的天灰濛濛亮時,穆離鴉終於開口說話了,嗓音嘶啞,彷彿幹涸了許久的土地。

隨著黑夜的褪去,他眼珠裡那剛嚇壞了店小二的青綠色火焰慢慢地熄了,變回了那沒什麼生氣的烏黑,周圍的一圈眼白還泛著病態的紅血絲。

對這所有的東西薛止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只有他本人像沒事人一樣聽之任之。

“等雨小些就出門去那幾家石刻鋪子看看,問他知不知道王庸這個人。”穆離鴉和當地人打聽了許久,得到了好幾個頗有名氣石刻師傅的住址,打算一一上門拜訪。

就算太過繁瑣且不知前方是否是另一條死路,但眼下他們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能夠被官府的人看上,承接清江水利工程的王庸一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鐵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只要足夠突出,就不怕沒有留下痕跡。

“好。”薛止對他的許多決定都沒有意義,在擦拭劍刃的中途輕聲應下,“等雨小些就出門。”

又是許久無人說話,只聞雨聲滴答。

“阿止,你說我們能找到嗎?”

想起伏龍縣縣衙那些被燒毀的書卷,穆離鴉陡然對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有了些茫然。

假若他此時的狀態沒有這般差勁,一定會注意到自己的軟弱,可光是對抗身體裡不斷入侵的毒素他便筋疲力盡。

“能的。”

“希望真的如你所說。”

本來像他們這樣的江湖手藝人大多一衣帶水,彼此之間都有些瞭解,可中間隔了十數年時間,對面也不是傻的,他們再回頭去打探,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想要的訊息。

再找不到的話,他們又要從什麼地方追尋真相。他打小好奇心旺盛,即便早已知曉這真相未必是好的,但讓他混混沌沌地置身其中,他又做不到。

“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能有什麼問題?”知道薛止又在為自己擔心,他禁不住輕笑,“能拖一天就是一天了,那妖僧總不能真的要了我的命。”

早在江底之時他就感受到了,琅雪並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這點那妖僧和遠在天京的那個大妖怪似乎是有所分歧。

“抱歉,是我……”

穆離鴉已經猜透了他要說什麼東西,“不是你的問題,這毒連我都拿它沒辦法,你不要想太多。”

不同於尋常蛇毒,琅雪的毒凡人藥石無可解。為什麼我要是個普通人呢?這樣的念頭在薛止腦內一閃而過。

過去在穆家度過的許多歲月裡,他偶爾會有這樣的念頭,可自打江邊聽過琅雪那樣一席話以後,哪怕他再如何不在意,這念頭都還是如一株劇毒的藤蔓慢慢地侵入了他的內心。

他二人說是待雨小些出門,可這場雨一直下到了中午都不帶停,甚至還用愈演愈烈的架勢。

桌上擺著的是鮮有葷腥的簡陋午飯,兩個素菜一看就是後院鐵鍋裡炒出來的,葉子泛黃,上頭沒點油水還沾著亮晶晶的鹽粒,看了就要人倒胃口。

穆離鴉甚至連筷子都沒有動一下,靜靜地看著薛止用飯。這些日子裡他的胃口越發糟糕,先前還能勉強用點清淡飯食,後來已經到了隨便吃點什麼都不舒服的地步,整個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被他這樣看著的薛止吃了小半碗就擱了筷子,“還出去嗎?”他對飯食口味素來不太挑剔,能夠填飽肚子就算完事。

“看起來這老天爺誠心要和我們作對了。”穆離鴉放下手裡的杯子,望著窗外的天說。

先前的小二不知道去了哪裡,換班的倒是個機靈的,不光送飯,還給他想法子搞來了去年的梅酒,說是能開胃。

陰雨瀟瀟,外頭的街道鮮有行人,就算有也是那些運送貨物的馬車牛車行跡匆匆,半點都不帶停留。凜冬一日日地近了,說不準哪天大雪就跟鵝毛般地落下,也只有衣食無憂的文人墨客可以去賞玩,更多的人都是在心中哀求這日再來晚一些。

“這雨不停,我們也不能整日在客棧裡待著。阿止,收拾下隨我出門見人。”

薛止鮮少違揹他的意願,如往常那般提起劍就做了他身後最為可靠的那道影子。

這種事換了其他人可能都不怎麼樂意,唯獨他,天生就適合這樣沉默寡言地守在某個人身邊,替他鏟除所有潛在的危害。

下樓以後在經過櫃臺時,穆離鴉花幾個銅板從這鑽進了錢眼的掌櫃那換了把半舊不新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