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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聞浩的屍體迅速腐爛,最後化為了一具森森白骨,穆離鴉只是簡單地瞅了一眼,“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他繞過姜聞浩的骸骨,走到了被拳頭大的銅鎖緊緊鎖住的庫房大門前,“答案就在這裡,準備好了嗎?”
門鎖在他的手中熔化扭曲,直至成為一堆廢銅爛鐵,他推開庫房的門,將門後那個綺麗而光怪陸離的世界展現在了薛止面前。
就過往的天氣來看,隨州算不上潮濕多雨,可不知為何姜家人還是在這庫房裡放置了大量的香料,迎面而來的還是嗆人的辛辣氣息。
和薛止在那幻境中見過的一模一樣,珍貴的錦緞堆積成山,在夜色中散發著幽暗而絢麗的光澤,無論哪一樣拿出去都是價值千金的寶物。
“這些都是妖物。”穆離鴉拋下這樣一句話後就走了進去。
他快速地在這些珍貴的錦緞中穿行,甚至連多餘的眼神都不肯施捨給他們。
他走到庫房盡頭的位置,在那裡懸掛著一匹皎潔如月華的錦緞。
這就是鶴錦,所有有關姜氏衣鋪傳說的起源。然而和薛止幻境中見過的截然不同的是,這鶴錦是未完成的,它只有一半,另一邊甚至連鎖邊都未完成,細軟的絲線垂落下來,如熔化的星辰,閃爍著潾潾的銀光。
“……就是這個了。”
穆離鴉像是被驚人的美麗震懾,情不自禁地伸手觸控。他手背上的面板被鶴錦散發出的幽幽白光照亮,就如一塊尚未經過雕琢的玉石。
絲滑的觸感就如夏夜的水流,但並不涼,反而透著一絲絲溫熱的暖意。和其他帶著驚人邪性和妖氣的錦緞不同,這鶴錦上頭一絲邪氣都沒有,就像是將月光凝出實體。
“是這樣嗎?”
他閉上眼睛,說出的話語令薛止心髒驟然緊鎖,“你知道為什麼你見到的那女人手上都是那樣的傷口嗎?”
之前的講述中,薛止著重講述過那白衣女子傷痕累累的手腕。即使極力剋制,薛止還是禁不住帶出了一兩分情緒。說完以後,他見到穆離鴉正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自己,“這就是你著了道的原因麼?”
“我……”
“我知道,你不是對她有什麼綺思。”穆離鴉安靜地注視著他,不帶任何譏誚地說,“我知道你想起了什麼。”
他抬起手,衣袖自然滑落,露出那如年輪般一層層堆疊的傷口,都是為了另一個人留下的,“你想到了我。”
迷魂之術只對那些心中有所動搖的人生效,反過來說,若是一個人真的堅定若此,那麼他便是無懈可擊的。
而薛止為什麼會對那樣一副場景動搖,是因為他從這白衣女子身上想到了自己。自己是他最大的心魔。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的就夠了。”
穆離鴉沒有過多繼續這個話題,他的嘴角噙著一點笑意,而眼神溫柔悲涼,“那就要從這鶴錦說起了。因為這是……白鶴的羽毛織成的。”
心甘情願為某個人奉獻的白鶴忍著疼痛和血肉模糊扯下羽翼之下最柔軟的羽毛,一點點編織成了這柔軟潔白的錦緞。
“而她就是那隻白鶴。”
究竟是怎樣的人能夠使得那白鶴用自己最珍視的羽毛織錦?
穆離鴉並未繼續說下去。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思及此處,他往外看了一眼,先前在外頭的時候還不覺得哪裡不對,視線的盡頭便是緊閉的院牆,即使往上瞧也半點都看不見院落景物,枯燥單調得很。
看樣子這院牆的高度和房門是專程設計成這般的,就是為了讓裡邊的人看不見外邊的事物。
“阿止,你看這院子像個什麼?”他將自己看到的東西指給薛止看,“哪怕是監牢都不會一點都看不見外頭的。”
薛止按著他說的看了兩眼,“封閉。”他又思索了一下來時的路,“迷惑人心。”
園林佈局講究虛虛實實,因此許多時候都有亭臺水榭做襯,使人宛若鏡中游,但哪怕是為了景緻,尋常人家的院子也都有明確的佈局主線,哪有這般曲折逼仄,彷彿成心要讓人迷路的?
而這一環套一環岔路的最終盡頭,竟然只是為了將這孤零零的庫房給牢牢套在了中央這方小小的天井裡,連頭頂的天空都是被吝惜給予的。
“你也發現了。”穆離鴉冷笑一聲,“這般煞費苦心,總不能只是為了防止有人來竊取這些錦緞吧?”
若是為了防盜,整日派人看守就行,再不濟也能夠設下一些小型陣法抵擋闖入者,哪有將整間屋子搞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