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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雨椿花 (4)

興許是同名的緣故,從小到大他見過不少烏鴉,當中不乏令他覺得不怎麼舒服的,可都沒有一隻像是這樣讓他有種被監視的毛骨悚然。

那雙橙色的眼珠在注視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當中很有幾分熟悉的譏諷意味,好似在某個人那裡見過。

“滾開。”他皺了皺眉頭,袖子裡的劍都到了手邊。只要這扁毛畜生再敢有一點逾越的動作。

“我看完了。”薛止的神色還是那樣淡淡的,好似這些東西都和他沒什麼太大關系,“來看看那封信裡寫了什麼。”

穆離鴉將注意力轉回到他的身上,當著他的面拆開了這看著頗有分量的信封。

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幅工筆描繪的地圖,穆離鴉很快認出這是江州地界,而當中最吸引他注意力的當屬用朱筆標註出來的是附近的某座村鎮,不用任何人說,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連綿的花燈和黑色的河流。幼年時期模糊的記憶正在變得清晰,他就是這裡遇見那披著鬥篷的神秘人。隨後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綿延的山丘,當中同樣有個地方被特地標了出來,“他想要我們到這兩個地方去。”

穆弈煊專程為他標註出這個兩個地方,為的應該就是讓他再重新去一趟,而這恰好和他們本來的行程不謀而合。在知曉了薛止的真實身份以後,他本來就要帶著他去那“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那就準備動身吧。”

最後的最後,薛止提了個頗為無關緊要的請求,“匕首借我一下。”

他從穆離鴉手中拿過匕首,猛地朝某個方向擲了出去,力道之大都能聽見風被割裂開的呼聲。

來不及閃躲就被利刃釘在樹上的烏鴉發出一聲令人汗毛倒豎的嘶啞叫喊,猩紅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倒是身體還在一陣子的抽搐,說明還沒有死絕。

“離他遠一些。”薛止的眼神透著點平日不多見的肅殺,“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過了很久,久到他們都已經要轉身離開這荒蕪的庭院,那本應死透了的烏鴉突然張開嘴說起話來。

“你殺不掉我,哥哥。”它只說了這一句話身子便癱軟下去,這次應該是真的死了,但它想要帶來的恐慌已經實現了。

微涼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在勸他不要被激怒。薛止本來不想再過多地搭理,可是他心中荒謬地浮現出一絲贊同。

他的確殺不掉這個人,假如他們能夠輕易地殺死彼此那麼事情也不會如此複雜。

下山的路上,沿途景物其實和山上時沒有多大區別,還是他們從小到大看慣了的樣子。

一些不太耐寒的樹木掉得光禿禿的,青翠的多是松柏這些,一直要到三月才會有新綠色透出來。

雖說雪已經停了快要一整天,可這山中比山下更加寒冷,還是沒什麼融化的樣子,處處都是銀白色的一整片。

在重新用術法將整片山莊封閉起來以前,穆離鴉帶著薛止去看了他過去的住處,裡頭的擺設和他在那個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人在哪裡守著做了噩夢的他。

他心中隱約地冒出幾分不捨,越到臨行前就越發濃烈。這裡是他的家,為什麼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他都要這樣匆忙地離開?可很快他又想到,他有必須要去做到的事情,而這些事也只能由他親自來做。等到一切都了結了,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那麼他是否可以和那個人一起回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將這些過於美好的想象一點點驅逐了出去。假如最後他還能重新和身邊的人回到這裡,那就再也不用離開了。

只有現在,他不能去想。

“那邊進展得怎麼樣了?”約莫到半山腰的地方,薛止問起了素姑和何堯他們的事情。

他們在江州地界分開的,在這之後就再沒有過聯系。按照素姑的說法是,他們只需要在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以後直接奔赴天京即可。

穆離鴉取出一隻錦囊,倒出裡頭的東西給薛止看。

那次蔔卦以後史永福將那幾枚銅錢留給了他,每一枚都象徵著一處的陣法,也就是說只要哪裡發生了變化都會在銅錢上體現出來。

本來褪了色的有三枚,可這次再看褪色的變成了四枚,還有一枚上頭的血色正在逐漸消退,不出一個晝夜就能徹底褪掉。

“素姑他們如約做到了。”他簡單地說,話中帶了些懊惱,“比我想得還要快。”

當初答應素姑他們代勞不過是不得已的行為。哪怕他們是父親的舊識,可將這樣沉重的擔子交給他人他還是有幾分忐忑。因為這是他的宿命,即便有過抗拒的念頭,可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將這所有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他就是為了這所有的事情而出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從我的角度來看,他其實不希望你活得這樣勞累。”

聽到薛止這樣說,他放緩腳步,“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是更早以前的他,大概會覺得這些話是薛止說來安慰他的,但在那個夢的最後,他聽到了穆弈煊最後的那句話。

到底有多少過去的他未曾注意到的事情呢?

“快些走吧,希望入夜以前能到鎮上。”

初升的朝日懸掛在山巔的位置,薄薄的積雪折射著晶瑩的光澤,薛止跟上他的腳步,“你不要擔心。”

不知薛止理解到什麼地方去的他愣了下,轉而微笑起來,“我沒有擔心。”他有這樣多需要憂慮的事情,唯獨這一件,已經在昨天的夜裡得到了確切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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