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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雨椿花 (6)

“是這樣嗎?”

薛止隱約猜到了他的用意,接著就聽到他說,“我曾經和你打了個賭,賭的是如今一無所知的你會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你昨日的答案與今日相差無幾,所以我認輸了。”

這飄忽的人影化作無數光暈,一點點沒入他的胸膛。

這觸感有幾分涼,就和當初鏡子的碎片紮入胸口一般,薛止驚詫地低下頭。

“無情之人不值得託付,這是你教會我的。投生為凡人十數年,中間經歷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就算只有很微弱的一點可能,我害怕你變成澤天君那樣的人。假如你真的了無牽掛,那麼我寧可是在此灰飛煙滅,也不會將這份力量歸還於你身。”

“至於剩下的事情,不需要我口述了,都在你的記憶裡。”

又來了。待到最後一點光暈也消失在自己的身體內,薛止的意識被看不見的手撕扯著按進了深深的水底,怎樣都無力掙脫。

最初那陣窒息的痛苦過後,他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冰天雪地的荒原之上。

凜冽的寒風將他的衣角吹得獵獵飛舞,鵝毛般的雪花幾乎讓他看不清前路,他循著記憶的指引踏出一步,停下之時身邊景物已然翻天覆地。

朱漆牌坊的一側是風雪悽迷的原野,另一側卻是磨得微微發亮的青石街道,零星細雪簌簌地飄落。沿途的街邊掛滿了朱紅的燈籠,微微隨風飄蕩,而每一扇半透的雲母窗上都映照著燈火,幾乎要將夜空染紅。

路上的行人盡是些面貌迥異的妖物,反倒是披著鬥篷的他最為不起眼。

他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把雪青色的緞子傘打在頭頂,悄然混跡到它們中間,向著這條街道的更深處走去。

走到一小半的地方,他稍微側了側傘,向那悄然而至的同行人致意。

“您又這樣一聲不吭地就來了,要不是妾身時刻留意著,或許就真的錯過了。”

走在他身邊的是個白發綠眼的美豔女人,眉心一抹火焰般的灼紅痕跡。

她滿頭雪色長發用一根簪子束起,身著白底鶴紋的衣裙,光是這樣就已經要人挪不開視線。見自己被發現了,她不卑不亢地行了個便禮,“妾身能否與您同行?”

他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挪開視線,坦然地與他對視。那雙綠眼睛他應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那就陪我走走吧。”他將傘重新打正,遮擋住那些細碎的雪花,“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一定會跟來的。你就是這樣固執又死心眼的女人。”

被這樣說了的她非但不惱,反倒笑靨如花,蔥一樣的指尖將一縷長發別到耳後,“是,妾身就是這樣的女人。若非如此,怎麼能得到天君大人您的賞識呢?”

“我又不是在誇你。”他嘆了口氣,很有些無奈地說,“是人的話,有這樣的品質興許是好事,但你是妖怪,這樣在將來會吃虧的。”

“妾身有天君大人您的庇佑就夠了。”

“你不懂我的意思。”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哪怕是我,也不會一直這樣存在。你們遲早是要依靠自己。”

她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偏著頭有幾分天真地說,“那妾身會傾盡全力讓這一日盡可能地晚一些到來。”

兩人漫步在這街道上,雪還在下,漸漸地石板路上都堆積了一層薄雪,輝煌的燈火沒有半分減弱。

他問了他們的近況,有無遇到什麼天災,如果遇到了無法處理的難事都可以告知於他,他會替他們解決。

“近些日子都還好。”她將近段時間發生的大小事一件件地說給他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有了妾身姐妹二人便夠了。”

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他這才想起是哪裡不對。之前他來到這裡,都是由兩人迎接,而今天只有素瓔一個人,“你妹妹呢?”

她猶豫了一下,他將她的這點小動作看在眼裡沒說什麼。

“遲絳她外出未歸,天君若有事吩咐,可由妾身代為轉告。”

“不必了,我只是想起來問問,我找她沒什麼事。”

她的表情再度恢複到平素的溫婉,“妾身知道了。”

“你考慮過將來的事情嗎?”快要到她姐妹二人的住處,他往回深深地看了一眼,用近乎自言自語的音量說,“你們打算就在這極北之地紮根嗎?想過去其他地方生活沒有?”

“什麼?”她一愣,“您能夠再重複一遍嗎?”

“沒什麼。”他搖搖頭,“只是我的一些考量,你就當沒聽見吧。”

畫面到這個地方戛然而止,所有的東西如浸沒到水中,邊緣急速模糊,最後只剩下大片洇開的血色,彷彿一場大火,不祥而慘烈。

他再度落入了黑暗又動蕩的窠xue,在這之中漂浮了好久才重新聽到了人聲。

流淌的血色化作了地獄深處燃燒而來的業火,而他正置身於其中。

他隱約認出這裡是自己的住處。為什麼這裡會化為火海?他這樣想著,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胸前破了個洞。

“您看起來還有話想說。”

對面的紅衣的女人手中握著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眉梢高高揚起,“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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