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同死,就當是我的對你們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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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穆離鴉感覺有人挑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睜開眼看她。
“妾身是吃掉你的心,還是……?”她很是為難地看著他,纖細的手指一下下地戳在他的胸膛上,跟調情一般,“雖說你是個凡人生的雜種,但對於妾身來說,你身上流著姐姐的血,繼承了她的力量,勉強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
“都不要。”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想一點事情就痛得厲害,還不想死去,這是他唯一能夠確定的。
他的眼睛前邊蒙了層霧,基本上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看到一團明豔的色彩晃來晃去。
她的指甲戳進他的皮肉裡,冷哼一聲,“有你說話的餘地?”
到處都在痛,這點痛反而不算什麼,他勉強偏轉視線,看到掉落在血泊中的那把劍,比任何一次都清楚地意識到,他再沒有手段能夠對付眼前這個人。
他要就這樣死了嗎?要讓那麼多人失望,就這樣無能地死去?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起下地獄去呢?
“死前還有遺憾嗎?說出來,沒準妾身會考慮一下。”
記掛的人和事?他的神智飄向了不遠的地方。
如果說還有什麼值得他記掛的,那麼肯定就是曾經借住在他家偏院的少年了。
——這一次我也騙了他,他會原諒我嗎?
“不說的話,妾身就動手了哦。”
遲絳豔紅的指甲又伸長了一截,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匕首,閃著冷銳的光。
“成為妾身的力量,化作我等偉業的基石,你應該感到榮幸。”
就像十多年前一樣,輕輕一劃就破開了眼前人的胸膛,鮮紅的、還在跳動的心髒就在胸腔裡,等待著她來採擷。
“那妾身就不客氣了……”
她的手指還沒觸碰到那顆近在眼前的心髒,忽地外頭的青光黯淡下來。
整座宮殿就像是被朦朧的輕紗包裹起來,連同窗欞外的景物一併模糊遠離,怎麼都看不真切。
牆壁上浮現出一個個詭異而扭曲的字元,又很快淡去,她想要加快動作,快些弄死眼前這該死的雜種,可手根本使不上力氣。
“發生什麼了?!阿昭!阿昭!快來!”她直覺不妙,大聲呼喊起心腹的名字,“我不是讓你在附近等著?快過來!”
不論是狂風還是雷暴都靜止下來了,安靜得能夠聽見穆離鴉粗糙不規則的呼吸。
拖得越久遲絳就越虛弱。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到後來連動一下都困難,握在手中的綢緞也在悄無聲息中落下。
失去支撐,倒在血泊中穆離鴉等了一會,慢慢地睜開眼睛。
束縛住他手腳的綢緞松開了,被纏住的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從這層層疊疊的綢緞中將脫身。
他做得很慢,因為每一件事都要消耗他所剩不多的體力。
遲絳飽含怨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明明已經毀了,明明已經毀了兩處陣法,為什麼……”
為何已經被她毀掉了的陣眼為何又能夠發揮了?
“你這卑劣的雜種。”她渾身上下使不上力氣,眼睜睜看著他掙脫了束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阿昭!你聽得到我說話嗎!進來替我殺了這小雜種!”
作為回應,她得到的只有一片靜默。
穆離鴉的瞳孔渙散成一大片深色,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沒死,為什麼遲絳突然就這樣氣急敗壞地咒罵著所有東西,但身體裡有一個信念在驅使著他,不讓他倒下。
劍就落在不遠處,右手已經動不了,他換左手去拿劍,就這麼點平時不足掛齒的小事都讓他喉嚨口滿是血的味道。
他傷得太重了,但這樣也好,痛楚能讓他保持清醒,不至於徹底被壓倒。
陣法?她好像說了陣法兩個字?是那個陣法嗎?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
如果是那個陣法發動了,所有的事情就說得通了:她是純然的妖怪,而他是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