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繩說道:“鐵木黎必不罷休,你要小心為上。”
“各位也一樣。”樂之揚招呼眾人,將黃金搬上一輛輕便馬車,自己換了短衣,戴上鬥笠,冒充車夫。楚空山呆在車裡,仗劍看守黃金。
待到東方發白,樂之揚抖韁催馬,晃悠悠地從後門駛出。沿途長街戒嚴,巡邏兵馬往來如風。守軍吃了大虧,滿城搜捕兇手。鐵木黎武功雖強,也不敢公然抗拒大軍,含恨逃走、暫避風頭。
樂之揚手握令牌,一路上暢行無礙。到了北門,排查甚嚴,樂之揚謊稱張府眷屬,守將眼看令牌無虛,不敢深究,匆匆放行。
逶迤行駛數裡,遙見一座長亭,楚空山說道:“到地兒了。”
樂之揚舉目望去,此地北臨燕山,一脈泉水從山中流出,彙成小溪,從亭前淌過;長亭西北黑壓壓一片松林,含煙吐霧,若有龍蛇潛伏。
楚空山站起身來,沖天發出嘯音,一長兩短,聲振山林。
沉寂一時,從松林裡走出幾個人來,為首的是陳亨,身後跟著幾個陌生壯漢,個個短衣長刀、不茍言笑。
陳亨揚聲道:“楚先生、樂鹽使,東西帶來了麼?”
“帶來了!”樂之揚一拍車廂,“都在裡面。”
陳亨流露喜色,笑道:“二位真是信人。”又指隨從壯漢,“這些都是分舵的兄弟。”壯漢們彎腰行禮,五指不離刀柄。
“好殺氣!”楚空山冷笑,“擺下馬威來了?”
陳亨有些尷尬,點頭示意,壯漢放開刀柄。陳亨說道:“大路上不好說話,各位還請進林子裡說話。”
楚空山微感遲疑,樂之揚卻笑道:“好!各位帶路。”陳亨跳上車來,樂之揚打馬向前,幾個壯漢徒步跟隨。
進了松林,不聞言語喧嘩,卻有多人呼吸。樂之揚留意左右,樹幹之後,隱約閃現人影衣角,間或掠過一張面孔,粗獷狡黠,向著馬車窺伺。
樂之揚暗生警惕,楚空山的臉上也是陰雲密佈。他避開陳亨,伸過食指,在樂之揚手心飛快寫道:“形勢不妙,擒賊擒王。”樂之揚明白其意,目視前方,微微點頭。
走了一裡有餘,到了開闊地面。空地上三三兩兩,聚集二十餘人,高奇手持柺杖,坐在一塊岩石上面,淳于英、杜酉陽站立一旁,其餘陌生漢子,均是壯碩有力、刀槍隨身。
“高長老!”樂之揚跳下馬車,笑嘻嘻拱手。
高奇也不起身,略一點頭,懶洋洋說道:“黃金呢?”
樂之揚指一指馬車,數名漢子快步上前,樂之揚伸手一攔,笑道:“慢著!”
“怎麼?”高奇眯起老眼。
“一手交人,一手交錢。”樂之揚笑容滿面,“公平合理,兩不相欠。”
高奇呵呵大笑,點頭道:“理當如此!”將手一揮,陳亨從腰間摘下一支牛角號,蒼白鑲銀,嗚嗚嗚沖天吹響。
號角吹完,松林裡稀稀拉拉地走出十幾個人來,衣裳簡陋,體格還算健壯,眉眼間卻透出愁苦。
人數如此之少,樂之揚心頭火起,正要發作,忽聽腳步聲急,似有多人奔跑,震得地皮抖動。轉眼間,松林裡湧出許多漢子,一色粗布短衣,黑布纏頭,足踩麻鞋,手持大刀長矛,面孔冷漠陰沉,但如河面上的層冰,掩不住骨子裡的兇悍暴戾。一時間,人越聚越多,密匝匝地將樂、楚二人圍在中央。
楚空山心頭發緊,不覺握緊鐵木劍,樂之揚也覺形勢不對,轉眼看向高奇。老頭兒眯眼望來,目光閃閃爍爍,頗有幾分嘲弄:“樂鹽使,你一定以為老夫設套賺你?”
“不敢!”樂之揚苦笑。
“本幫江湖草莽,歷經磨難,延續至今,倚仗的不過是個信字。”高奇說到這兒,微微得意,“樂鹽使,你可要記住了!”
樂之揚笑道:“小可牢記在心。”
“召集倉促,來的不多。”陳亨從旁說道,“共計一千九百八十四人,樂鹽使,你若不信,大可數過?”
“不必!”樂之揚搖頭笑道,“我信得過陳分舵主。”
陳亨微感意外,使個眼色,那幾個漢子跳上馬車,抬下寶箱一看,均被金塊光芒耀花了雙眼;人群中也生出一陣騷動,前推後擁,勢如潮水。
“退下!”高奇柺杖一頓、發聲暴喝,內氣充沛,震得近身之人雙耳嗡鳴。
人群後退數步,陳亨努了努嘴,幾個漢子拎著桿秤上前,一邊檢驗成色,一邊稱量點數;過了半晌,漢子退下,沖著陳亨默默點頭。